无望的快乐
2020-09-24叙事散文木门长子
出生那天,我被你握在手心里。你用冻僵的手指抚摸着我,眼里含着笑。我在你仔细的端详中,静候着。在感觉你手心温度的同时,开始畅想自己的运命。我的诞生多么的不易啊!你夜夜守候在妈妈的身边,用柔和的灯照着她的额。我看到了生的意义,真得不错,毕竟有你
出生那天,我被你握在手心里。
你用冻僵的手指抚摸着我,眼里含着笑。我在你仔细的端详中,静候着。在感觉你手心温度的同时,开始畅想自己的运命。我的诞生多么的不易啊!你夜夜守候在妈妈的身边,用柔和的灯照着她的额。我看到了生的意义,真得不错,毕竟有你在期待我的出生。
妈妈也一定是快乐的,我听到了她欢快的歌声,如春日风舞下的杨柳枝,在甜蜜地吟唱。
真是有意思,我为快乐而生,也将为快乐而活。
你把我放进一个温暖的盒子,那里有许多像我一样的同伴。个个圆圆的脑袋,粉白的脸皮,在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柔光。我很高兴,因为和他们在一起,我感到很惬意。
然后,我们一起被送进一个很宽敞的地方,明亮的大灯泡高高地挂在头顶。大家都很安然,静静地等待各自的好消息。我们渴望成长,渴望成为人们眼里的惊喜。我也静静地卧着,心底悄悄地做着各种好梦,有粉色的也有蓝色的。
我听到了你远离的脚步声。我想你一定微笑地注视过我,也一定对我充满了憧憬。
不久,我的身上开始有了柔嫩的羽毛。真得很开心!妈妈的样子就是我的理想。她一身白衣,大红的帽子,金色的嘴巴,唱歌都那么好听。我一定会像她一样成为家族的骄傲,有一大群的儿女,就像现在我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一样。
“差不多了——”一个很干脆的女声说。
随后,我的耳边便不停地响起吱吱喳喳的鸣叫。我知道那是我的伙伴们在互相报喜呢!这么多天了,终于可以呼吸到清新的空气,见到明媚的阳光,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我感到了自己的成长,我的脚变得有力起来,羽毛也日渐丰满,我的尖嘴巴像妈妈的一样闪着金色的光。
“咔嚓咔嚓,”碎壳多次破裂之后,我站了起来。“哇,”有很多伙伴正抖动身上纤细的羽毛互相说笑呢!好温馨的场景啊!
“这些不行了,抬出去吧!”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声口气里掩了些不满意。然后,两个很健壮的男人用一个大的竹筐抬走了那些我未曾谋面的伙伴。
“过来!”不远外的一个小鸡很优雅地招呼着。我扇了扇还有些稚嫩的翅膀,轻轻挪动细小的脚走向她。
“哪儿去?”那个女人一把抓起我,丢进一个大大的竹筐里。随后许多的同伴也被丢了进来。我们互相看着,互相微笑,互相用尖尖的嘴角梳理彼此的羽毛,说一些自己才能明白的小笑话。刚才那个唤我的小朋友也被丢了进来,她天真地望着我:“真好玩!”
我们一起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高高的房顶,粗大的木柱,有许多的竹筐,也有了更多的朋友。屋子里塞满大家吵杂的声音。有几个穿蓝衣服的人,提来一桶一桶的食物放在我们眼前的食槽里。我伸了头去啄,不太好吃,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夜晚休息的时候,听到有谁说,食物里添加了一种药物,可以让我们很快地长大。我心里不免有些神伤。妈妈的生长好像不是这样的,这里边有什么不同吗?
“唉,我们这些鸡命薄啊,生下来就是为了死!”有个年纪略大的声音说。
“是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命中注定的事!”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夜里的凉气让我打了个寒噤。我收了收翅膀,晃晃脑袋,想睡了。
第二天还是老样子,食物里还是有很浓的怪味道。有些不喜欢吃食的同伴没几天就倒下了。那几个穿蓝衣服的人,很快将他们的尸体清理出去。我心里有些怕,每每有食物来,便会努力地啄着,吞着自己的眼泪咽下去。
我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感受那个白衣女人赞许的目光。“照这样的迅速,二个月,就能上市了!”
我不知道上市的意思,后来从同伴的口里明白,上市就是死的开始。我变得麻木起来,以住美好的想像,离我越来越遥远了。
生,已经毫无意义。
有的同伴被送到了冻鸡车间,我听到他们咯咯地叫着,好像在说饶命之类的可怜话。我的眼神变得呆滞,在死亡面前谁又能灵动起来呢?
一个阳光照耀的早晨,我也被送到了冻鸡车间。我想上市总比做冻鸡好一点,上市的鸡死前能见到外面的世界,做冻鸡只能在传送带上冰冷地走过最后的日子。
那条哗哗响着的传送带不断地转动着。我和我的伙伴们被分进不同的塑料筐里。每只筐内大约都有七八只像我这样的鸡,在呆呆地等待穿过黑暗的通道,等待电麻后的安静,等待被沥血、浸烫、脱毛、切爪......
那时候,我是没有思想的,能死得快一点是我最大的愿望。有些体格强壮的鸡摇头蹬腿地挣扎,我只能冷冷地看着。挣扎又能怎样,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吗?
五分钟的功夫,我的生命就结束了,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那个尖嗓声的女人在说:“留下那只鸡,我送人!”然后一个谄媚的男声回答道:“行,科长,没问题!”
很侥幸,我没有被扔进冷库,而是被拎在了一个女人柔软的手指里。她带着我,趁着夜色,哼着轻快的流行小曲,钻进了一幢富丽堂皇的高楼。
“李局长在吗,我是养鸡场的赵小梅,过节了,来看看!”
我听到她怯怯地声调,这声调比我原来听到的声调柔和多了。
“还没回来!”是你的声音。虽然分开这么久了,但我依然熟悉。
“你是他家保姆吧?拜托你说一声呵!我是养鸡场的赵小梅!”那个声音少了些胆怯,多了些热情。
“行的,留个条子吧!等主人回来,我拿给他们看。”
然后就是取纸的声音,然后就是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我被你一把拎起,浸到了水池子里。你的动作很快,清洗、拔毛、斩碎、爆炒,盛盘,上桌。
“杨嫂,过来一块吃吧!”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说。
“不了,我家鸡多的是,不新鲜这个!”
“乡下就是好啊,吃什么都方便!”
“也不是,”你说,“我家鸡生的蛋,为娃们上学都卖了,我害怕那一天碰到这些蛋!”
“你这思想,你这思想!”那个男人口里嚼着我的肉,半笑着说。
“我真害怕,都是生灵,万一遇上,心里会不安的!”
我躺在昂贵的瓷盘里,突然有了落泪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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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9-15 18: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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