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之美（外一篇）

　　　　　　　　　　　　　　　　　　　　　　　　　　落叶之美
　　刘川北
　　几场绵绵的秋雨之后，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秋天的韵致越来越浓郁，秋天的味道愈来愈丰沛饱满。在四季之中，我更喜欢秋天，它有丰硕的果实，瓜果飘香，丝丝缕缕，如缕不绝，这香仿佛大地母亲的乳香；秋天有它寥廓的胸怀，天高云淡，极目远望，雁阵排一个“人”，或一条长龙，景异情迁，心中的狭隘顿消；秋天还有它的落叶之美，“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落叶未必关乎生死，在落叶的飘零中，又一圈年轮走向圆满，生命更加淡定成熟。 　　这是掩藏在高大的楼宇后面的一条寂寞的小巷，想不到，城市深厚的商业气息的内核里，还有这样安静的去处。巷子很窄，又曲曲折折，豪华轿车是进不来的，铺着石子的路面坑坑洼洼的，不平整。在小巷子里遇见的是一两个匆匆的身影，有一个人步行，有两个人骑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穿巷而过。两边的住户，红砖的墙面，灰色的瓦，逼仄的院落里大多种着一两棵树。枣树、杨树、柳树、槐树，大多是北方常见的树种，深秋时分，黄色的树叶子一片一片的凋零，落在行人的头顶上，打在你的肩头……即使树枝上没有落下的叶子，被黄色绿色洇染着，等着一阵秋风，随时准备着出场，演绎生命中最动人最精彩的一幕。少了树叶子的遮避，阳光更加的清澈，在阳光的映衬下，人的想法仿佛也变成透明的了。这样的巷子，更适合打扮一对恋人的背影，他们相拥着，风衣时时地被凉风撩拨起来，那些轻轻地凉意更衬托出两个人的幸福与爱的温暖。 　　落叶是秋天最为得意的一笔。我记得小时候，邻居家漂亮的女孩，拿着针线，一针一眼的，把杨树叶穿起来，串成一条长龙，在脖颈或肩头一搭，便是最美的最自然的妆饰。公园里的银杏树，染一树的明黄，枫树被秋天吻红了脸颊，像一位等待出嫁的新嫁娘……银杏树的叶子最为精致，像鹅掌，更像打开的折扇，轻轻一扇，春天便远了，夏天也跟随着亦步亦趋，高大的银杏树也有些筋疲力尽，黄着一张脸，微微地喘息。拾起一片银杏叶，打量它的脉络，闻一闻特有的气息，然后把它夹存在一本日记本里。让一片树叶，去见证曾经真实的存在。 　　落叶静静地飘零。当它进入我的视线的时候，我仰起头，想着弄明白它到底从哪个枝丫上开始奏响骊歌的第一个音符。大多数情况下，我找不到它出发的地方，更不懂一片叶子的感受，是眷念不舍吗？是义无反顾吗？还是柔情万种，涕泪涟涟呢？“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落叶携带着秋凉侵入肌肤，感情也荒凉了。但，我更愿意换一个角度去审视，落叶不再葱茏，不再丰满，却拥有一种成熟之美，抛弃掉荷尔蒙的躁动、青春的稚气、年少的轻狂，莽撞草率懵懂无知这样的字眼也和落叶无关。落叶之美，便是成熟之美，心胸中已经无风无雨，这份成熟之美是滤去杂念之后的睿智与从容。落叶，是一场赛事的盛典，给人无限遐思。 　　郊野的小树林，落叶铺了一地，层层叠叠，像秋天的一条锦被。偶尔风吹过来，掀动地面上的树叶哗哗地响，感觉时光在那一刻静了下来，醉意沉沉地打一个盹，醒来便又是草木繁盛的春天。落叶，是一次结束，也是一次崭新的开始。
　　
　　　　　　　　　　　　　　　　　　　　　　行走于秋 　　约几个好友，骑单车向西挺进。几条隐隐约约的山脊线，浓淡不一，近处的山呈深灰色，棱角分明，远处的山呈现出淡青色，有些虚无与神秘，和天色相接，这山的图谱跳跃、起伏、抖动，极富韵律。远方的大山，是一种诱惑，渐渐摆脱掉城市的纠缠，离山越来越近。到了山脚下，沿着砖红色的小径，喘息着推车前行。小路越来越逼仄，只好舍掉单车，徒步登山。 　　山不高，算得上是北方典型的荒山，占据视野的是一块一块的巨石，和疏落的荒草。一棵一棵的酸枣树，长在石缝，崖壁上，树不高大粗壮，高者刚过人头，枝干没有手腕粗，矮者匍匐于地。那一颗颗珍珠玛瑙似的野酸枣，红灿灿地挂在枝头，摘一颗放入嘴里，又酸又甜，爬山劳累的时候，解渴去乏。酸枣树浑身是刺，每一片油亮的叶子的底托上，都会伸出一根长刺，它用这把利器守护着酝酿成熟的果实，守护自己的尊严。我们还是禁不住诱惑，被刺的大呼小叫，还是忍不住将它的枝叶揽入胸怀，将一颗一颗酸枣归为己有。有的酸枣，果肉已经干瘪，依然在枝头闪亮出最美的风景。半山腰建一小庙，庙小，没有络绎不绝的香客的喧嚣吵嚷，秋风中，小庙冷峻，独享着一份清寂与落寞。 　　登上最矮的一座小山的山顶，山顶是一片开阔的平地，长满了野草。草过膝，全是一种草，不知道这种草的名字，经过人播种了似的，使人想到一种蓬勃向上的团队精神。草在这块平地，平铺开一页泛黄的宣纸，风一来，一齐拥偎着，掀起层层的鳞浪……这就是朋友所说的“空中草原”吧。草丛里有秋虫的鸣叫，大概是一只蝈蝈在领唱，高昂，激越。遍地秋虫的呢喃，有秋色的地方，一定有一只卑微弱小的虫子，在尽情地为秋天奉上最美的情歌。我们就在草棵子里，或抱膝而坐，或两脚朝天的仰躺着，听风，看云，秋天的情韵如水一般包围着你。 　　一座山连着一座山，横亘在南面的山峦，山峰突兀，像狼牙，朋友给它美其名曰——狼牙刺。我们的目标便定在了狼牙刺西南的最高峰。一座山一座山，被我们用双脚丈量。进入谷地，再从谷地向山顶登临，有时绕着半山腰徐徐前行。几个人拉开一条长线，好友随身背着一只手电筒样的小音箱，为我们探路，就这样一路跋涉，一路欢歌。歌都是老歌，沉浸在老歌里，从前的时光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它们踏着歌声和你打个照面，饱满而多汁，稚气而纯净，这是年轻的特征。这样的老歌，更适合我们现在的心情，爬山的队伍里最年轻的，也已经迈过35岁这道坎，人到中年，正走在人生的秋天。行走于秋，此时此刻，有更多的对春天和夏天的怀念。 　　山越来越陡，远远望去，前面的山无路可寻，手脚并用，一点一点靠近，爬到山巅，回望却不见来时的踪迹。狼牙刺的至高点，被我们踩在脚下，山顶的石头停泊的船一般，泊在时间的港湾，染就一身的沧桑。向着远处的山大声呼喊，回音袅袅……山下的公路像一条飘带，被风一吹，便转过一座山，远逝而去。山脚下红火火的一片，有人猜测是山楂林里的果子成熟了，有人说是一片枫林……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柿树被秋霜浸染的红叶，高高地擎着火把。到了山脚下，大家兴奋地上树摘柿子，熟的透亮鲜红的成为大家的首选，狼吞虎咽，大块朵颐。吃完，还随手摘几个放到随身的背包里。这是太行山有名的磨盘柿子，一个一个挑着灯盏，过节一样张灯结彩。 　　穿过柿树林，走进一个村落，石头的房子，石头的墙，连房上的瓦，也是一片一片的石头碎片相叠相压。石头铺就的村路，被落叶覆盖。暮色将临，匆匆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感觉有些疲惫，有些力不从心，却收获了秋天最丰厚的馈赠。行走于秋，秋色渐渐浓了。正如十七八岁的青春，走着，走着，花就开了……
　　（） [ 本帖最后由 刘川北 于 2011-10-11 11:4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