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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想也别嘚瑟——《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

2022-01-20叙事散文山丁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09 编辑

我小学同学,就有铁路的,他们都住在沈阳铁路局的职工宿舍区。沈铁的宿舍,在沈阳市内,好多,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那一片片的铁路家属区,那时候我就觉得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09 编辑 <br /><br /> 我小学同学,就有铁路的,他们都住在沈阳铁路局的职工宿舍区。沈铁的宿舍,在沈阳市内,好多,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那一片片的铁路家属区,那时候我就觉得和我们不是铁路的有些差别,但到现在也说不出差别在哪儿。本来铁路有自己的小学和中学,可他们这几个同学,分到我们地方学校来了,插进了我们班。因为什么,我不知道。可就是这几个二三年级的时候从外校并过来的同学,让我从小就对铁路有了感情,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我挺欣赏“情愫”这个词,觉得这么说挺文雅,显得自己挺有素质。)
《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小时候听过这首歌,男声合唱,好听,有气势,一句一句的歌词,一句一句的旋律,像浪涛拍岸一样,排山倒海地扑将过来,铺天盖地地压将过去,啊,特能唤起人的想象。我从小就喜欢和仰慕这类气势浩大、气贯长虹的东西,而对那些咿咿呀呀卿卿我我的小资玩意儿不感冒。那时,像这类大合唱,还有诸如像傅抱石、关山月的巨幅国画《江山如此多娇》、大型泥塑群雕《收租院》等等大气磅礴的作品,常使我热血沸腾。
在我的记忆或者是想象、期望里,铁路同学的爸爸,就像这首歌里唱的那样,一年到头在外东奔西跑地搞建设,因为这几个铁路子弟好像很少受家里管束,可以一天不着家,谁叫跟谁走,不一定好打架,但挺野,特仗义,还合群。
我们小时候,有的是玩儿的时间,上课也是半天课,然后去学习小组一个小时,不像现在的孩子天一亮闭着眼睛去学校,天不黑不会背书包出校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还停课闹革命,不上课,光造反,哪儿有热闹我们往哪儿跑,哪里闹事我们往哪里挤,成天到处乱窜,满世界找乐呵寻新鲜,没进过的门就想进去,没趴过的窗户就想趴看,我们对附近,何止附近啊,每个大院、每条街道、每个厂房、每家商店、每个学校,等等吧,凡是我们足迹所至,差不多都熟悉。那时候,好像就属我们这帮小崽子最接地气,啥都知道,啥也瞒不过我们,简直就是一帮小土地神仙,比派出所警察知道得多,还不是一般的多;比街道干部还管事儿,还不是一般的管事儿。不信,你问吧!我们真的啥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也有办法有渠道很快打听出来。
那会儿就爱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放歌曲,谁要是跟着唱我立马嗷一嗓子制止,绝不“口”软:“干啥呀!人家听歌呢!别关呐。”“手欠呐?别学这么讨厌!”“闭嘴行不?!”“瞎唱什么!你唱的比收音机好啊!你想让我跟你学啊!德行!”对有些人,还要追加:“B样!滚!”
《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虽不大会唱,但印象深刻,我就喜欢这种有英雄气概的,就羡慕那种走南闯北背着铺盖卷儿到处溜达的生活,就觉着那样才有奔头,就觉着这是理想。那时候,不光是我,我们那帮般对般儿的半大孩子,谁不被铁道兵征战祖国四面八方架桥铺路的形象所感动啊!谁不是打心眼儿里羡慕像铁道兵战士、铁路工人这样的建设者啊!那是一个充满革命情怀的时代,那是一个革命斗志昂扬的时代,那是一个胸怀宏大理想而且理想主义到处澎湃甚至作妖的年代,所以,这样的歌儿,类似的歌儿,对我们这帮孩子——虽然还是一帮脏乎乎的鼻涕泡儿,虽然还是一帮打了人就跑、砸了窗户就跑、抢了军帽就跑的坏小子,对我们后来的人生走向,对我们树立理想、形成世界观,产生过重要的影响。
不久前在网上偶遇这首歌,那种亲切感,现在的年轻人可能难以体会。啊,几十年前的时光一下子又回到眼前,几十年前的理想光芒又一次在眼前照耀。同时,也有一种伤感袭来,年华易逝,物是人非,人生一晃五十年虚度,理想不在,是非不再,唯有一点点记忆,在私下里涌动。
难怪现在的年轻人对这首歌没有感觉,难怪百度的音乐编辑把郁钧剑的独唱错标为李双江,因为他们对此毫无感知,不是耳力不行,而是对那个时代没有概念,就像我当年不喜欢咿咿呀呀卿卿我我的小资一样,他们也不喜欢我们的故事,也无视我们的感受,因为那不是他们的年代,那不是他们的歌曲,他们没感觉,不感冒,听不出差别来。
后来,铁路子女知青下乡,也都随铁路去他们自己的地方;抽调回城也都抽回铁路分在铁路;再后来,铁路分不分房子,他们也都住铁路宿舍,不管是自己分得的还是老子的,反正大多数人还是挤在他们从小长大的那个院,大不了换个院,也还是铁路的;他们找对象,以至他们的孩子找对象,也基本上没有离开这个圈儿——就像孙猴子,即便成了大圣、成了天王,即便手底下有兵、屁股底下有山,他也还是猴子,这辈子就这样被人规定了,就是猴子命了。
现在,我的同学们都已退休,大家都进入了重活一次的黄金时期:一天不管是闲着还是忙着,反正是没有自己的事儿,从早到晚,不是手持“关爱卡”(沈阳市60—69岁市民办理此卡可享受公交车票半价)乘公交满沈阳市瞎鸡巴转悠,就是带着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在小区门口晒阳阳儿,要么就是一天推个婴儿车或者拉个购物车在超市免费乘凉,再不就是怀里抱个或者小绳拽个比他自己还抽巴的小狗,或者,提了个小马扎、端个大水杯、拎个蒙布的鸟笼子,再就是抄着袖儿指点臭棋篓子下臭棋……他们,我的亲啊,这一个个已经男女不分、不分男女,一天只关心菜价、粮价、药价、降价,这帮老男老女不男不女们,一听到涨不涨退休金的事儿,不管离他是不是已经超出了八丈远,立马竖起耳朵,两眼放光,这就来劲儿了。而想当年的那些个好玩啊伙伴啊惹祸啊理想啊激动啊什么的,好像全是梦话呓语了,在他们那儿,慢慢地,不是变得陌生了,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老实讲,郁钧剑唱的这首歌,我不大满意,本来就不该是独唱,可能是没人给他合唱吧,不管是独唱还是合唱,我就是觉着没有表达我所期望的那种蓬勃的亢奋的激昂的热烈的时代精神。也听了几个人唱这首歌,听后心情衰落,我就是认为表现那个火红的年代,不该娘娘腔,不该小男人,不该太自我。与其相比,我更喜欢5sing上“古90组合”唱的这首歌,那叫一个大气、霸气,唱得很有时代感,很有那个时代所特有的浑身冒火、挥汗如雨的男子汉的味道。
不过我也只能羡慕而已。自己对着话筒,我又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了,也确实没有能力表达。你就是给我舞台,这首歌我也很难唱的好。不是我不努力,是我身上没有戏。实在说,我们都有类似的苦闷,不是为这个,就是为那个。谁都有过自我否定、自我厌弃、对自己失望的苦闷。这种烦恼,你我都知道,完全是自找的,可我们又离不开它、躲不开它,命里注定和这种烦恼终生相伴,而且我们还常常陶醉于这种烦恼之中,陶醉于这种不断否定和永远追求的自我折磨之中。
人说,有理想的,面壁十年图破壁。我觉着,有理想的,跟我比,也好不到哪儿去,也不过就是面壁比我们多几年,换句话说,就是更加刻苦地否定自己、更加彻底地向往完美,而不会像我们这样,安于现状,苦恼袭来才坐卧不安,苦难过后才痛定思痛。可对于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本来就不靠理想生活,就想宁静、就怕事多,就心安理得于退休老头儿的无用和不争,你说,我要理想干什么?理想对我有何用?对于我这样才不如人、貌不出众的主儿,满马路都是我这样的芸芸众生,我掉在人群里都找不着,你说,我今生今世还有出头露面的机会吗?我还想春风拂面老来得子?我要理想干什么?理想对我有何用?
少年时代的理想,远去了。上个世纪的理想,远去了。那一拨人的理想,远去了。狂放不再,光彩不在,青春磨蚀,岁月犹存。谁还会活在已经远去的理想里?
铁路宿舍早已旧貌换了新颜。我小时候常去的那些个铁路大院,现在所剩无几,而新建的铁路宿舍群,沿着铁路贯通市区东西,林立的高楼全是一个模样一个高度一个色系,像地标一样,告诉你,这就是铁老大,不过这是今天的铁老大。
同在一个城市过着同一种生活,不在同一个城市也基本上过着相同的生活。穷富无论,成败无论,美丑无论,你有理想,你可能比我活得更积极、更主动、更自我一些,同时你也可能比我活得更苦恼一些,更孤独一些,更悲剧一些。
总体来说,老天给我们找平了:过去—现在,远处—身边,充实—空虚,光鲜—灰暗;得志—落寞;理想—现实……在时间面前,谁也别嘚瑟。“都他妈一个屌味儿,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老天如是说。“我都给你们摆平啦。别磨叽啦。你能靠得过时间呐!” 真是啊,在时间面前,谁也别嘚瑟。
(我这么说,觉得解气,可又感到自己没显示出素质,不像说文雅的“情愫”那么能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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