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请把你的年借给我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请把你的年借给我，不管你身居何处，我都希望在其中领略到不同的味道和独特。
　　我的年没有烟花，少有浪漫，饭馆里的年夜饭，饭馆里的饺子宴，空荡的街上有见不到你的寂寞。我希望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希望看到你俏皮可爱的模样，那些电影一样的场景会在年夜饭的香气和穿新衣戴新帽的快乐中展现。可是，我找不到你了，我的年味越来越淡，你也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是时代进步了吗，还是人们早已习惯了没有年的日子？穷日子里的年总有期盼，为一年到头才有的新裤袄，为一年到头才能吃上的酥油盒，为一年到头才有的春联和团圆。现在人富有了，快乐却跑去了远方。我的嘴巴不再知道香甜，我的眼睛没了对新事物的感知。那些早年间我最喜爱的漂亮衣裳早就做了古，最好吃的食物也变得难以下咽。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借我一个过去的年，让我这麻木的灵魂再次走入岁月深入，与曾经的你相依相伴。
　　除夕应该是这样的，我穿了红花花的新棉袄和红花花的新棉鞋踩着月光去找你，邀你一起做游戏，丢手绢或者藏猫猫。我们玩老鹰抓小鸡，玩装成一棵不能动的树。我还会在你的手心里挑一枚水果糖，偶尔也会看着你嘴角流下的糖包子汁大笑，我还能抱着你的腰和你比试谁的新袄最好看。而你也会邀我爬上屋顶看星星，在雪堆上踩出大大小小的圆窝窝，你还会向我唠叨谁的不好，谁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过新年。当然，你的笑脸也会在月光下绽成一朵花，郑重地向我承诺，明年的年还是咱俩一起过噢！
　　你梳着马尾辫，束发的是那对绿玻璃的花卡子。我能想象你天真的样子，因为我们是一对好伙伴。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在团部的院子里长大，当然我们也会聚在一起趁天黑跑去连队捣一下乱。但是，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丰盈的、美好的。那些平时严肃的士兵，除夕的夜里会乖巧得像一群猫，或者躲在屋里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或者钻进娱乐室里打牌斗闷子。我和你走近他们，捡一张掉在桌下的扑克牌，藏起他们身后的绿军帽。当然，我还可能和你手拉手安静地靠在椅子边，在喧闹声中感觉男子汉们的气度和风采。你的奶奶会不会来叫你回家，你家的狗狗会不会嗅着我们的足迹前来，你会不会再赶回去吃几个年夜饭的饺子？我很希望你在饺子里吃到分分钱，那是我对你的祝福，也是我对你的企盼，盼你年年好，盼你越长越好看。
　　你的确长得很好看，眼睛很大，眼皮很双，头发乌黑，皮肤白皙。我有时会怀疑你和我做朋友是不是因为同情，或者只是因为我妈妈的土豆丸子炸得比较香。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有一天你说：木，你的眉毛真好看，又弯又长的。于是，我才知道原来你惜我如同我惜你。
　　部队的年是炉火的年。你想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那是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时代。我们左手举着烤黄的焦皮馍馍，右手抹着嘴角的米饭粒，去抢吃别人碗里的红薯粉。我们会面对面地嬉笑，嘲讽一些人的醉态。食堂的大师傅转着圈地喝酒，他手里拎着的大勺锃光瓦亮。你拉着我的手躲开他的目光，在绿色的人群里钻进钻出。那时的你是快乐的，那时的我是开心的。知道吗？我想要一个那样的年，和你一起幸福地度过。
　　你的名字叫敏，是姓杨还是李？我的记性不太好，或者我的记忆早已随着时光远去。但是，儿时的年真得很好玩，你头上的小辫子上上下下地翘啊翘啊，你棉袄上的红花花在我眼前晃啊晃啊！我记得你眉间有一枚痣，红红的小小的，像一颗小豆子。你的手指白白细细的，像葱白，你脸上总藏着诡秘的笑，你会猛地窜出人群做几个鬼脸。有你的年，真得很好！
　　现在，你去了哪里，在怎样过年？有没有年前忙碌年后消遣，有没有偶尔也会想到从前的我，想到和我在一起过年的情景？我在向你借一个的年。这个年没有寂寞，没有孤单，充满着童真和向往，让成年的我尚心存悸动，时有畅想。
　　我畅想自己是个勤快的主妇，一如当年我的母亲一样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操持整个年，扫尘、洗衣、做花馍、为孩子们准备嘎嘎做响的压岁钱。我畅想我的孩子乖巧玲珑，积极配合我逛超市、购年货，像只陀螺一样勤快地转来转去。当然，我还希望她在除夕的夜里陪我去看星星，一如当年的你一样。而我也不再做一个庸俗的妇人，参与一些陈规陋习的礼仪，我会度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年。这个年踏实、熨帖，没有婆婆妈妈的琐事，没有没完没了的世俗纠缠，它一如当年的你一样纯真，一如当年的团部里一样热闹。
　　十五的那天，我还会去看花灯，站在晃动的灯光里猜谜语，看张飞关羽的画像在风里转，或者我去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吃三五个元宵。我不会在乎穿在身上的衣服是否陈旧，也不会再乎装在衣兜里的钱是不是很多，我只在乎藏在心底的那份感觉是甜还是酸。十六的那天，我仍会跑去室外看月亮，在月光下漫步，借机寻找你的影子，想念你的模样。当然，整个的年都会有你在我的身边，用你的微笑和顽皮与我交谈。
　　生命的河就是这样的吧，从一处出发，向各方流走。根还是那条根，源也是那个源，你一定还是那个不变的你，喜欢说笑，喜欢打闹，喜欢指着我的眉毛说真好看。我们将快乐留给了过去的年，我们的成长是两地美丽的星光。有你的日子我不会寂寞，有我的日子你一定也心安。团部里的大餐很好吗？大师傅的脑门儿很亮吗？我的请求你听到了吗？
　　请把你的年借给我吧，我的朋友。它会伴我度过一个温暖的夜晚，浪漫的年。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1-30 10:0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