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濞江系列之四----小镇河鲜

漾濞江系列之四—— 小镇河鲜
□蒙正和
　　山珍海味本为一家。漾濞无海，但有江河，有江河必有河鲜。县城、平坡镇、顺濞乡的餐馆，时有江鱼、河鱼、江虾、夹夹虫等河鲜待客人前来品尝。

　　漾濞江河中的鱼名类繁多，有细鳞鱼、花鱼、鲭鱼、小红鱼、蛇鱼、壳子鱼、老麦瓜鱼、沙鳅、石巴子等。细鳞鱼体型紧凑，略呈细长，看似有鳞而无鳞片。花鱼头小肚大肉多，体态臃肿，同样无鳞片，是江河鱼族中最实惠的一种鱼。鲭鱼、小红鱼，介乎于细鳞鱼与花鱼之间，肉质肥嫩。蛇鱼，身材圆长，脊背略呈黑色。老麦瓜鱼，体型扁宽，尾部圆细，捕捉时拿捏住尾部便可擒获，因肉头肥厚，肉质油黄，颜色如老南瓜，故名。沙鳅，又叫沙苔，形似泥鳅。壳子鱼，顾名思义，有鳞有壳，肉特香，刺硬易剔除。石巴子又叫盎司鱼，胸鳍有锋利的硬刺，被捉时头左右扭动，用刺攻击敌手，死里逃生，若论肉质，此鱼最佳。

　　《大理古佚书钞》记载，西洱河中有大鱼，重十余斤，渔者在岸边用钢叉捕杀，每每必有斩获，这是唐宋时期的情景，可见历史上漾濞江河中的鱼是多么易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漾濞江、顺濞河中鱼亦多，曾捕到过三四十斤的花鱼、五六十斤的蛇鱼。太大的鱼，乡人敬之为龙，不捕不食。

　　考察下来，漾濞江河中鱼大多为“土著鱼”，即漾濞江、顺濞河特有的鱼。鲭鱼、壳子鱼、石巴子是由澜沧江上来的鱼，权且称之为“候鱼”吧。入夏，江河泛洪，壳子鱼、石巴子成群结队溯流而上。壳子鱼身体短宽，鳞壳分明，嘴大鳍大尾大，易钓易捕。秋末，江河水清了，壳子鱼、石巴子因为有丰富的营养补充，身肥体胖，随着洪水的消退顺流而下，要徙回澜沧江中。捕鱼正当其时，江河边的山民们在河里搭鱼坝，斩获颇丰。

　　鲭鱼是漾濞江中一大特色海味。每年寒露、霜降间，雨水过去，江河澄清，鲭鱼由澜沧江溯流而上，到山溪水注入漾濞江、顺濞河处浅水滩摆籽（受精排卵）季节，鱼水之欢后，鱼群全体性陶醉，脊背都露出水面，精于此道的山民伺机捕获，几十尾上百尾同时落网，两三斤四五斤、甚至七八斤十几斤一尾。鲭鱼刺少肉厚细腻，五六十块一斤，有人戏称“一尾鲭鱼等于一头小毛驴的价钱”，这是实话。鲭鱼胆具有明目功效，金贵得很。漾濞江河中鱼，共同特点是肉质细腻，或煎或煮，味道鲜美，是不可多得的海味佳肴。

　　有人说漾濞江中鱼是因为上游有乔后盐矿，鱼吃喝了盐矿水而味道鲜美，不无道理。市面上的库塘鱼，一大股塘泥味，难怪婚丧嫁娶席面上，大盘大盘的红烧鱼酸辣鱼少有人下箸，真是不可同日而“鱼”。

　　秋季在漾濞江支流顺濞河、吐露河钓鱼乐趣多多。用棉线串了活蚯蚓，栓在三四尺长的芦柴棍一端，探入河边缓水湾中。沙鳅、石巴子闻到蚯蚓味，不知是陷阱，纷纷前来争食，手感应到芦柴棍抖动，迅速提起，一条赤溜光滑的老沙鳅或石巴子钓上来了，有时还会三四条同时上钩。鱼中亦有贪婪者，放到兜里还死死咬着诱饵不松口。也有老奸巨滑者，咬“钩”了，刚提出水面，它一松口，死里逃生，折回水里去了。再钓，它与你逗着玩，总不能得手。少年时，我曾一天“钓”得百多条沙鳅。壳子鱼、细鳞鱼在深水区，用钩钓，最佳节令在中秋前后，一日可得一二十尾。近年来，随着漾濞江上水电站建设，鱼数量减少，鲜活江鱼身价倍增，紧俏得很。瓦厂乡徐村电站、小湾电站库区回水区域的鸡街乡，成为品尝漾濞江鱼的最佳去处。

　　古镇还有一道海味，油酥夹夹虫。

　　夹夹虫又叫蜈蚣、土海生、爬沙虫，节肢动物，通身黑褐色，头部为甲壳，腹部有两排软足，其中的一类为蝉的幼虫。书本上说的蜈蚣，与蝎子同道，有毒，漾濞这边叫山蜈蚣，捉来喂鸡，公鸡好斗，母鸡凶恶更加护儿。这里说的夹夹虫，形如蜈蚣，指头粗，三四寸长，其貌丑陋，甚至令人生畏，其实是一道不可多得的海味，味道好着呢。

　　秋末冬初，漾濞江、顺濞河两岸露出沙洲，仔细观察会发现石块下有一小堆一小堆的新沙刨出，说明里边藏着爬沙虫。黎明时分它钻出来张开大嘴吮吸雾气露气，天明时又回到安乐窝中，成语“沆瀣一气”本意指的就是这一现象。掀开石块，两三条爬沙虫卷曲着肥胖的身躯懒洋洋的睡在沙窝中。这种懒虫不会飞不会跑爬得慢，虽然钳子般的铁夹嘴会夹住人的指头，一旦被发现，只有束手就擒。江河边山民轻车熟路，手到擒来，一日可捉一两百条。

　　爬沙虫足多，生活在泥沙中，须用清水反复逐条细心冲洗，待洗干净滤干后即可下锅炆火煎炸，如同煎炸蜂蛹，掌握火候，炸出微香时熄火出锅装盘，冷却后上桌，酥脆，特香。也可开水烫过去皮（皮勿丢弃，油炸仍可食用），打入鸡蛋，加小粉、精盐，调和蒸炖或下锅酥。爬沙虫富含高蛋白，高蛋白过敏者应少食。它还有药用功效，小孩尿床，食用爬沙虫效果明显。秋冬时节，市面上四五年前卖五几角一条，去年卖七八角一条，今年可能要卖一块一条，秋冬季节，古镇大部分饭店都有这道海鲜。

　　1993年秋末，县政府领导请来一位研究山草开发纤维板的老外，中午就餐时上了油酥夹夹虫。老外盯着盘子，“no，no”直摇头，我看了很好笑。请翻译解释，他才小心翼翼地嚼了半只，接着“ok，ok”地大快朵颐起来。

　　漾濞江河中的土著虾，个头特小，记事以来并无人捕捞。自从十年前漾濞江徐村电站大坝下闸蓄水后，高峡出平湖，顺濞河注入漾濞江处，冒出许多大虾来。有人说这虾来自大理洱海，顺西洱河而下，到这里得江河水之恩赐，养尊处优，自成一个品类。清水季节、顺濞街、县城农贸市场，皆有活江虾出售，大虾贵些，三十元一斤。拿回家中，活奔乱跳，淘洗干净准备下锅，它还不知大祸临头，依然在盆中嘻戏着。本地螃蟹名气小，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个民族中流行一个说法：“螃蟹吃娘”——幼蟹的出生是以母蟹的死亡为代价的，山民不吃本地螃蟹，不说也罢。
　　　　　　　　　　　　　　　　　　　　　　　　　　　　　　　　　　　　201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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