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书

文/雨潇凌

　　2010年春，她刚逃离广州回到千里外的故乡，他大学毕业后一路南下漂泊到杭州，他们于同一天进入新公司。
　　那天上午，他拿着报到证，穿过陌生、狭长的走廊，在转角处与她迎面相逢。当时她穿着呢大衣、黑色靴子，头发扎起来甩在脑后，干练、冷艳、孤傲的形象一下子就凝固在空气里。她并没有留意他，只是礼节性地颔首示意。他也更不曾想到，日后不久会便和她相识，还有那么一段露水缘分。
　　他大概自己也忘记了，与她初次相识的具体细节，只隐约记得，独在异乡的寂寞日子里，身边突然之间就多了一帮朋友，让他无限欢喜、感激。在杭州这两年的流光岁月中，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唱歌、旅行、看电影，谈天说地、哭哭闹闹，各自怀抱理想走着自己那条路。她便是其中之一。
　　他天性凉薄，自私自利，习惯了独来独往、离群索居。她独立、果敢、坚强，阅历甚广，具有独立知识女性的气质、更散发着一种文艺女青年独有的味道，让很多人生出爱慕之心。曾经一度，他陷入她的包围而无所察觉。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决计也不会想到，她会亲口对他说出这样直白的句子。
　　清明过后的某个午后，他端着热腾腾的咖啡，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小憩片刻。阳光一泻千里，映出他单薄消瘦的影子。她走过来突然对他说：“我爱上你了。”他当时一整错愕，口中的咖啡喷了一地。他笑着说：“你在开玩笑吧。”当再次看到她认真而坚毅的眼神时，他瞬间便凌乱了，沉默无语。
　　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告白，让他变得举手无措，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力的迷魂药，不知东西。他甚至忘记了是怎么从长廊外回到办公室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她说话的模样，是这两年多以来所没有见过的。
　　对于爱，他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去爱，更没有资格谈爱，整一个传说中“爱无能”。他自己也知道，家庭背景、社会阅历、个人心性的因素，一直是内心卑微懦弱的症结。更为重要的是，他还不足以承担一个女人和一个家庭的重量。不仅如此，婚姻大事他竟然连想都不曾想过，更不必说面对婚后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他的自惭形秽、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一直将自己放逐在爱的门外。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福气，他心里始终无限感激，经过深思熟虑，也清楚明了爱情和婚姻的重量。特别是像他这样执拗的神经质，之于婚姻有偏执的理解：男人和女人因为缘分自然吸引，共同创造着一个人过生活时所不能领略的美好。如果失去这样的功能，爱情和婚姻荡然无存，更没有任何天长地久的理由。而他呢，其实内心藏着不能说的情结。
　　他没有勇气直面她的坦诚、激烈，以写信的方式婉拒她的深情。他在信里这样写道：谢谢你的爱，但是请你原谅我，辜负了你的一片情意。虽然不能走得更近，但是还会如从前一样，在你需要任何帮助的时候，鼎力相助，就算我们曾经仅是默然相逢，又消失在海上。
　　他在寄出书信的那一刻，听到春风呼啸的声音，已成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