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梦

　　 有宽敞的后园，有桂花的清香，袅袅而来，这是我多年以来的梦。
　　只是随着生存环境的逼仄，这个梦很久不做了。
　　早上起来，看到朋友空间心情：“后园的桂花开了，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刚刚清醒的心，却忽然不可遏制地陷入了另一场陈年旧梦里。
　　 后园
　　“后园”的梦，从根本上看，大概缘于我性格中的某些因素，既渴望享有不被人搅扰的宁静，又想拥有能舒畅呼吸的自然空间。“后园”，便是这样一个理想之所。
　　当然，“后园”的魅惑还来自小时候看的才子佳人的地方戏。
　　那时候，放学早，常常给爱看戏的祖母占位子，也就跟着看热闹。
　　看了很多戏，留下印象的不多。但舞台上虚拟的后园却离奇地清晰，也许是因为，许多爱的传奇，都是在后园传唱的。
　　李彦贵潦倒卖水，遇未婚妻黄桂英在后园赠银救助；杜丽娘在后园，感春伤己，生死相随；王宝钏舍弃了舒适的后园苦守寒窑十八载，等着薛平贵……
　　那时觉得后园，实在是一个神秘而浪漫的地方：一带清秀的女墙妩媚地拢住满园春光秋色，飞亭碧塘，妙龄佳人，分割出一个不染尘嚣的独立空间，上演着一出出动人的爱情故事。
　　幼时这些浪漫而不切实际的种子，竟然在心里勃勃成一片春色。于是，便想方设法，将梦境移植到现实的土壤中。
　　然而，我家没有后园，甚至连后院都没有。因为地形关系。大瓦房和两间偏方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只留一条窄窄的过道通行。
　　所幸在瓦房和窑洞之间，有一方小小的天井。坐在天井中向上看，如同井底的蛙，只看到小小的一方蓝天，崖畔上一丛丛放肆生长的酸枣树，偶尔有贪吃的羊将头伸得长长的，朝着下面咩咩叫着……
　　那时的我，太执迷做梦。顾不得这天井连日光都不想进来徘徊，连风都不愿驻足，固执地向邻家大哥要来花种，挖来长得壮壮实实的菊花，准备在这狭小的天地里种植梦想。
　　结果可想而知，那些我精心埋下的种子，只在花盆里稍微探了一下头，便夭折了。而那几株在在别人家茂盛非常的菊花，也很快形销骨立，在日渐凄冷的风里瑟瑟抖动着憔悴的枝干。如是几次，都没有结果。从此，便不再折腾，把那个梦锁在记忆深处。
　　如今，仅存的窄窄的前院也不复存在了，这梦，怕是再也不敢做了。
　　 桂花香
　　对桂花的向往来源于很久以前看的电视剧《八月桂花香》。时隔多年，剧情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主题歌也只记下这句：“只有桂花暗香飘过。”
　　南方为桂花生长提供了适宜的气候。生在北方的我，无法体会暗香阵阵，飘过心间的动人。
　　于是，便在文字和想象里丰满着桂花的影像。
　　看到句子“风动桂花香”，就觉得那一树树桂花，就是一首首浸满幽香的诗，在秋天的清凉里，一树树灿烂盛开。
　　温柔的秋风，有时将那些细细碎碎的香气收集起来，吹送开来，于是，风动时，香气馥郁，沁人心魂。
　　无风时，那香气缕缕浮在清朗的空气里，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人的嗅觉，如同一场缠绵的梦，令人久久沉迷。
　　最让我为之心动的，是采集桂花的方法。林清玄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了这办法：“每年到了秋天，满觉陇的百年桂花盛开，清晨时分，农夫把纸铺在桂树下，去忙着农事；中午的时候回到树下，满地的桂花，以纸就地包起来，就是一包桂花了。”
　　遂回忆生活中采花的经验。也曾在五月刺玫盛开时，穿过那重重尖刺，采摘一片片尚在枝头灿然微笑的淡粉或是梅红，拿回家阴干后实用。
　　那一次，在人家屋前，看到在一丛丛修长绿叶中绽开的鹅黄金黄的美丽花朵，这才知道这就是《诗经》中提到的“萱草”，也是经常在干菜店里见到的形似干草一般的黄花菜，而我最喜欢的臊子面里，就常常有这美丽花朵的甘美滋味。
　　它们最初也怀揣着同样开花的梦想吧，敛翅屏息，只等着生命中的那一声召唤，便要展翅飞出绝美的姿态。
　　只是它们的梦，鲜有实现的时候。人们容不得它们开花，便生生地将它们采摘下来，它们在让人们眼中，注定只是一道美味的菜肴。
　　难怪很多人吃着黄花菜，却认不出它开花时的美丽模样。
　　而采集桂花，却是这样温暖而诗意。
　　花开时自开，并将以生命蕴蓄的香气源源送出。花期过后，随风飘落。细细金风，将满树繁花摇曳成一阵阵金花雨，簌簌落在洁净的纸上，包裹起来，那香气便也被收藏在岁月的记忆里了。
　　桂花能随性而生，尽情开花，其中的自在自然是生命的另一种完满。
　　如果说，最初喜欢桂花，是被我从未闻到过的香气所吸引，那么，后来更打动我的是它完满的人生。
　　后园幽静，桂花生香，这多像我们期望的生命的样子呀！自然率性地活在一个宁静清朗的天地里，怕是人生的圆满吧？
　　有时候，无论梦能不能实现，做一做，生命便也有了几许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