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面纱丽

　　没有阳光，你自己就是阳光。但是太阳会现身的，你也是有所待的。　　--题记 　　一、美丽者　
　　我从好几个小时的白日梦中醒来时，仍然昏昏欲睡。一直想起来读书，可是迷糊糊的，幸福得一次又一次地睡过去。好梦留人睡吧。
　　我如果告诉你我的梦，你一定会奇怪。当时我自己就感到奇怪。我在梦里好像是一个自由的姑娘，一个暗暗钟情而不损自尊的女孩，一个被人当花朵一般呵护的女子，像花草一样承恩雨露，承恩阳光。
　　对，在花园里，我梦见自己在花园里流连沉吟，像一棵草一片叶子，对于一个男子亲切脚步与声音的深深爱慕。我一醒来就失去了对他面目的记忆，而且在梦里也不清楚。他就是一个影子，一个魂魄。然而梦到最后我的目光迎着的，却是另一个热情明亮的他，那么清楚，秀绝，仿佛我在人世从来不曾见过的，非凡的俊朗美丽者。
　　我一看到这样的面孔，忽然就醒了，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激情，好像从恶梦中醒来似的，又好像我即使在梦里也产生了微妙的尴尬：有些情境是不可企及的，即使在梦里，我也知道。但是梦，让我释放了内心的缠绵。
　　我昏头昏脑地想着梦中优伶一般的人物，像对着幽灵，说，多么好的梦，我一定是中毒了，我的脑子中毒了。原来我多么害怕完美，想象一下都太难，我一直明白这一点。
　
　　二、舞蹈者
　　国庆的阳光很美很热烈，写意着城南天下舞台上漩涡般的舞蹈与音乐，投影在人们心上的感觉。市老年协会的一场文艺表演，有非常漂亮的服装，有满怀仰慕的观众。在亲友们自觉来捧场的专注目光中，演员与观众都沉醉在太阳之下。
　　这个舞台上，还残存人们节日狂欢遗留下来的记号。“中国·西部民歌会阆中”的横幅，是城市记忆的一个外部标签，标志了这方小小舞台难忘的昨日时光。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近切地观察过，这个迎接过多次大型演出的舞台。这个简单的牌坊式的舞台，上方正中的四个字“阆中古城”，总是会在一瞬间击中我：你始终是你，生活无须矫饰，处在时空的核心之中，你就完全可以自足。
　
　　在我的眼前，充满了阳光与色彩。退到远处去看，人们围着舞台，真像一个插满了花朵的半个月亮的花篮。阳光像抚着背的热烘烘的大手，传布温馨。站着观看节目的人们，专注而懒散，却又形成一股敬爱与肃穆的力量，让表演者与观看者同时感觉到阳光下的幸福。
　　这阳光充塞天地间的温暖是意外的。前四天里，西部十多个省的民歌赛会场，还是灰蒙蒙的小雨世界，观众们热情满怀，披着雨衣坐在台下，沉醉于歌手们带来的山高水长的梵音。我坐在自己的客厅里看过电视直播的民歌会现场。原生态的民歌，憨直而热烈，柔情而华丽，美不胜收，令人想起呐喊，呼唤，跳舞，奔跑，狂欢，生命力，泪与笑，云与泥，雨与雷。
　　雨水无法改变花的红。那作为演出背景的一朵朵非常夸张的、直径如人高的粉玫瑰，简直令人心醉。我知道我的生命中，有很多无知与蒙昧之地，培养着我的审美观，感受力，生命感。这种怒放的娟玫瑰花，我家就有一束，我总喜欢把它放到眼前。它既是我一段快乐心情、一段美妙情愫的见证，也成了一种与我的性格不相符的癖好。
　　我疑心那些演员就是从花心里生出来的，好像他们生下来就会唱歌，他们在歌唱生命，色彩，超越时空的爱。
　　在现场我欢喜地看着美丽的舞衣，多么色彩丰富的舞衣，每一件衣服后面，都有一个我的姐姐，她们是多么快乐，优雅，多么女人！我的姐姐们在舞台上，是那么认真，我猜想她们的心，是否也因为停留在舞台上而曾经无限地耽于梦想呢？
　　朋友西海说，有的衣服是用来收藏的，使我一下子豁然开朗。我白色的纱丽裙，我美丽的红长裙，我想象中无与伦比的旗袍，原来都是我的收藏。穿一回，就是一生，或者半生。
　　三、无限者
　　连天秋雨后的阳光，是人们动情的歌唱千呼万唤出来的。雨的清凉，曾经怎样熨帖地把孤独者的心儿抚慰，今日阳光，就是怎样仁慈地将幸福者的脸庞照耀。
　　这是我第一次走在白塔山下的环城路上。明代白塔，在地震中断首，如今死而复生，仍是旧日模样。我忽然在时空转换的感觉中，充满了对大自然的敬慕与怀疑。古语说“千古江山”，这“千古”莫不是想当然乎？江水可以勒令改道，柏杨树可以重新栽植，追究自然的历史不是比追究一颗心的历史更容易吗？
　　想到爱的历史，我就想起刚读到的泰戈尔散文，他22岁时在湖边上写了一部诗剧，名叫《大自然的报复》。是一位修道士的心灵升华故事。他从人间烟火的婚姻里所获得的，与他在修行的追求无限的旅程中获得的一样多，“凡有爱的地方就有心灵的自由”。如果获得了爱之光，就可以在尘世的任何地方，将一切有限融入无限，在美的面前，会超脱到忘我。
　　我走在江边的水泥路上，透过林中的金黄，回想着泰戈尔的命题：“由于有限与无限相结合，有限的不真实的低贱和无限的不真实的虚无就消遁了。”
　　这崭新的滨江路上，幸存了好几行柏杨树，历经数十百年的柏杨林，至今站在水边，正生意盎然地翻卷着自己的叶子，让人心里十分安宁爽朗。在这位内心充满无限的欢愉的诗人眼里，美是无限的，它在自然与艺术中表达着自己。自然风物是来与我们心灵世界的无限相结合，给予人类幸福的吧。这深秋的阳光，热烈的舞蹈，灿烂的秋草，深沉的江水，金黄的野花，雍容的芙蓉，都在与心的欢愉相呼应，相激励，使我回到自己的内心，找到自己心中的神。
　　　　
　　四、同道者
　　将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将相爱的时间推延到分别时刻，将最后一片叶子用画笔钉在墙上，都是怎样惊心动魄的想象！
　　文学就是美的享受，悲剧是极致的享受。我不能时时处于文学生活之中，如果我不能做到有限与无限的融合，那么我至少应当知道什么是有限，什么是无限。但是有限与无限也绝对不是单纯的一句话。走在市外，我的心其实是从文学的有限中解放出来，纵入了自然与艺术的无限之中。
　　我在舞台背后徘徊等候，你一袭白衣表情安恬地走过来。你为我隐去了多少自我，我似乎可以在自己的灵魂里感知。你的沉静气质，使我手足无措，你亲切的语气，又使我回复平静。
　　第一次跟着你走，在人迹罕至的滨江路上，轿车上行，我们下行，我不确定是在哪个地方道路分了岔，跟着你走上了江边那条宽敞却又安静的旧路。仰头可见白塔，并且发现二桥桥墩上部简约的飞天人物画与桥底面的祥云彩画。但是对我的感觉而言，与心灵所眷恋的亲切回忆的虚无相比，建筑艺术的有限的真实是另一种虚无。
　　观赏着太阳在柏杨树上投下的光芒，我也能感觉到人与自然的幸福融合，由此感受生命的欢乐，人类的光荣。与你并肩而行，我希望通过你高水准的艺术摄影，认识自己身上的无限，于是你成了我与无限融合的源头与终点。
　　当画桥烟柳成为记忆，我心中的无限感怀伴着激情久久不息，翻看着你为我拍下的照片，似乎一幕幕的场景一次次为我一个人上演。我怎么能够忘记自己在你镜头里的样子呢，而这种艺术视觉中的我，正是我有限生活里的无限可能的瞬间。
　　我私心里愿意与你一道，全心全意，从自己身上认识无限，像你举起你的相机，我敲打我的语言。忙碌的生计只能求得有限的精确，而在高尚的交往里却有无限的无以言表的快乐与尊严。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柳枝摇摆，纱丽灵动，如梦如幻。我将越来越多地生活在幻想之中。这样神游一般地结伴走过秋日，你为我摄下的影像，复苏并且定格了春阳拂动柳枝的情景。江畔行走的记忆，也许正通过艺术之门进入我心灵的无限空间。
　　（2010，10，4） [ 本帖最后由 川媚 于 2010-10-4 22: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