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飞吧，孩子们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2 编辑 <br /><br />远飞吧，孩子们

梁星钧

　　送走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复杂。联想到几天后又要送走一位至亲的孩子，以及天下千千万万送走孩子的父母的心情，我的心里喷出一句：孩子们，你们都走，都远走高飞吧！

　　那一时刻，我想的是，我们再怎么舍不得，再怎么伤感，再怎么平素里积怨深，甚至走前的那一刻都不是太愉快，但我们仍只能在心里大声喊出，孩子们，你们能走即走，想走就走，你们能走多远就多远，能飞多高就多高！作为父母，我们虽难舍而又是高兴和一千个愿意的，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要你们走到更高远的天空和世界去，－－反正你们大了，是国家的人，是社会的人，我们无权也绝不可能把你们永远滞留身边，我们要把你们全部送走，让你们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探索属于你们自己的未知世界和一片事业生命蓝天！

　　然而也就在那一刻，我们彼此也难消除怨恨。照说，孩子大了，渐知书达礼和懂事了，可是，许多的毛病，叛逆的故意作对心理，都丝毫未改，反更强烈。实说，作为父母家长，为孩子多花钱算什么，多操劳付出和舍弃算什么，图啥呢？望子女成龙凤，在残酷的竞争社会里，有一个好的立足之地，能过得好一点，同时也令我们省心开心顺心，然而，他们每每却不能够：还彼此埋怨和相互责怪，咋那么难以相处和相生呢？

　　这个两代人间的代沟，似永远有，传承了多少年。曾经我怨自己的父亲，认为他缺文化少文明，封建家长意识浓厚，造成了骨子里的高压、强权、严酷甚至冷酷，使我受到伤害多年；如今轮到我辈，我一心想避免重蹈覆辙，而采取了循循善诱的现代文明式引导教育，这在孩子听话的小时很奏效，可当他稍大了会上网，严重地耽误学习和身心健康，我们不得不断然杜绝和严防时，殊知两代人间的矛盾就从此开始了：接着他开始厌学，故意以可笑的考试低分来抵制他恨的人，来实现他的转学目的，他转学可以说是随由他“玩”转遍了：从城内到城内，从城内到市城，再到省城，知情者及我都最终解析和“掐算”过，他这样“玩皮”的人就是要转，也只有通过转，才能痛定思痛，才能认清和找到真正的自己,也才能在转中定位和明确自己前进的方向。

　　关于这点我后来渐渐明白了。有点像历史上卓越的某元帅在指挥一场决定社稷江山命运的某大战，在最后歼灭某军事集团时讲的：好，乱就乱，就是要乱，越乱越好！这如同几十位中药一齐下锅，煎出的药味才会浓烈而有奇效！我们的孩子，在从初二到高二的的几年读书中，历尽了地域、师资、褒贬的一番痛苦的炼狱般的经历后，最后也不得不检省过去，抛却往昔，决计在短期内，重新开始和定位自己的新的求学路，开辟自己新的人生航程！

　　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也是一个付出了惨重代价的艰难选择。某周末回家，我当着来劝他的同学和朋友，毫不留情地斥责和数落他：你咋不去上学？！眼见火烧眉毛的高三就来到了。－－什么？读不懂，读不懂就可以不去吗？道理的话不用多说，响鼓不用重锤，－－你再这么自损下去，－－我最可笑和不能容忍的是你不立志，常立志，－－你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当然我这样指责他，是隐了许多前因的，因为这提起来我都羞于启齿。因我想过，要是我的孩子天生愚笨，朽木不雕，我也不会去雕，而关键是他从小优异，志向满怀，只初中后期厌学，变得自暴自弃，信心丧失，然脾气看涨，与人树敌为敌，凡重责罚过他的，他都恨之入骨，这能成吗？不转化为发愤进取的动力，却积怨为愤怒的种子，这是一种什么心态？所以我喋喋不休地严厉指责他说，难道都是别人不对？你自己有没有问题？最后见他毫无接受，还反唇相讥，我失望地说道，你听我的话，只要想学，成绩有办法让你迅速提高；如不听话，一意孤行，我把两套房子全交给你，我们去司法公证，然后我们父子两讫，以后我们谁不管谁！今后你一套房子居住，一套卖了作本去做点生意，而我还得一切从零开始……

　　我和孩子的一场恶吵，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他愤然离家。他妈出去没有追上。我想到近日连续阵雨袭击，河水未褪，天又黑了，更加担心起他的安全来，便在电话里怒斥妻子，你赶紧设法找！最后找到了，几个人抱哭一团。后来先后有人回来请我出去吃烧烤串，我不去，孩子也回来拉我了，在摊前他不断往我碗里夹菜……许多人的脸上都泛着泪光。

　　虎不食子。何况我们高贵的人类。可怜天下父母心，此刻这句我们常挂嘴边的话有了特殊的份量，也略微体味到了其中的一些滋味。父亲当年因一句理不理发的话将我逼入大雨如注的山林，今天我因好不好读书也逼自己的孩子遁入漆黑的街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心情沉痛，思绪不止，心里有了柔软，渐生悔意，多么希望我们父子和谐省心，共同面对这一疑难，我总纳闷：为何我们无法好好地沟通呢？

　　其实此类问题我不止一次想过了。关于教育，关于沟通，关于两代人间何种关系相处为上，我一直在尝试和践行着，然而说到读书和勤奋努力上，孩子们总畏之如虎，总厌恶不想听，最后总是反感，甚至与我们形成矛盾，甚至结怨结“仇”。

　　侄子算一个比较听话的孩子。从小优异，读高中几年一直平静无事，他父母长年在外打工，老师从未找我们说过什么问题。然而，他与我们融洽交流吗？回答同样是否定的。他性格上排斥抵制别人，动辄打断别人谈话，唯书唯师，偏信偏听个别同学，当我提到全面学习和“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时他摇头，当我提到学语文要写好文章何况他的基础不错时他反感，当我提到交往及一些作人的美德准则时他纳闷……他对我和他父母都存在着两代人间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

　　今年侄子考上成都一所不错的大学，实属来之不易，这既建立于他个人的努力上，也得益于我们的志愿选报。然而他很散漫，拿到分数他仍和同学泡在一起，根本没有下功夫好好思考和钻研一下志愿填报，我们的提示他也置若罔闻，无动于衷。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我们不得不亲手作，最后又找行家参考，在知情的亲友内广泛征求意见，终才确定，最后终被第一志愿录取，获得了皆大欢喜。在谁送上学的事上，他一直排斥他父亲，执意要我去送，我愉快地答应了，但也希望他的父亲同去，并要求他尽早作好一切准备，免得临时忙乱，结果开学前夕他连一张简单的表都还没填好，我连喊三次叫他过来该怎样填，他却盯着网络纹丝不动，还振振有词，理由一大堆。我激怒了，发火道：不听话，几分钟搞定的事拖这么久，何需明天到学校找别人？太差劲了，我太失望了，你们这些孩子，我都不想送了，你们就自己去！说完他还是没动。我彻底失望了。当然我心里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认为送不送一回事。我愤然给他母亲拨电话，因“工作事”走不开，你们自己去吧，就交款注册和报个名，关于那个绿色通道问题，谁去也不一定有把握，就试试吧！

　　全家人愕然。

　　不过随后我很快就想通了，认为自己火气太大，送还是要送的，我要完成任务，履行自己的承诺。但心里的味道多少有些变了。

　　孩子们，我看出了你们的一些难堪和悲哀。其实一个人弱智低能点不稀奇不算啥，我们当父母的又怎样，但关键是该持有怎样一颗健康活泼的心灵，保持怎样良好的进击状态，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我的孩子转至成都一所大学特训，他初涉画艺没几天却沾上了抽烟的坏习惯，还美其名曰搞艺术为了消解愁闷大都如此。我怒不可遏对她妈说，屁，他才涉猎几天，学没怎么长进却沾上了坏毛病！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啊！

　　当读完王宏甲先生的《中国新教育风暴》一书时我感慨万端，当翻阅百名校长联名推荐的《教育是没有用的》一书时我不忍卒读。我多次学习深思和追问过，中国的教育到底是怎么了？当我谈到自己的孩子，就读书我自会隐去若干细节，特别是他由想读书退为厌学怕读时我就不堪回首，也百思不得其解，更怕别的亲友伤心难过。但我有时也会用欣赏和发展的观光看他们，他们正在一天天越过艰辛艰难，踏上了新的进击征途。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街上，然后回到家里，在又要即将送走侄子去上大学的此刻，我叹喟了，思绪不止，面对窗外遥远的未知世界，我在心里默默祝愿：孩子们，你们都远走高飞吧！我们永远是你们的精神支柱，不管你们何以对待我们，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天经地义，这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我们有理由希望和相信你们，你们一定能好好把握自己，愉悦地走好自己的每一步，快乐地过好自己的每一天，你们的前路必将彩霞满天，前景一派光明！　　
　　　　　　　　　　　　　　　　　　　（写于09,9，4于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