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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对抗

2022-01-20叙事散文堂珂
文/堂珂“啪”的一声,我狗熊一般肥大的巴掌,打在他瘦削稚嫩的脸上。如同一块冰块击向燃烧的炭火,我听见“哧”的一声喊叫。我看见一团白气,愤怒的白气,在彼此瞳孔里腾起。火辣辣的痛。痛彻肺腑。当校长把这个全级秩序最乱的班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有那么一……

文/堂珂

“啪”的一声,我狗熊一般肥大的巴掌,打在他瘦削稚嫩的脸上。如同一块冰块击向燃烧的炭火,我听见“哧”的一声喊叫。我看见一团白气,愤怒的白气,在彼此瞳孔里腾起。火辣辣的痛。痛彻肺腑。
当校长把这个全级秩序最乱的班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我的大脑一下子停止了思维,而后感觉四周的空气突然间挤压过来,挤眉弄眼。我听见隐隐的雷声在窗外不远处滚动,我看见楼前法桐树上一只长尾巴的不知名的鸟,投来幸灾乐祸的眼光。而沙发旁那盆高大的仙人掌,它不怀好意的尖锐的芒刺,让我的全身紧缩而燥热。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了王成,那个援朝战斗的英雄,站在坑坑洼洼的山头上,面对密密麻麻蚂蚁一样的敌人,抱着爆破筒,一脸的悲壮。可惜现在不是战争年代,我满身豪气无处发泄,他们是我的学生,我不可能与他们同归于尽。我的职责是,抽出我的“杀手锏”,砍掉他们身上的丛生枝桠,以保证他们长得更粗更高,离阳光近些,离蓝天近些。可是我的“杀手锏”屡次遭遇抵抗。就像眼前的这个男生,他的不驯,如同一块铁疙瘩,将我的手虎口震得发麻,胸口隐隐作痛。
在此之前,我已好话说尽,该讲的大道理讲了,该提的要求再具体不过,并且结合他的家庭状况(他的父亲瘫痪在床,他的母亲靠卖水果养活一家),鼓励他自强不息,靠自己的努力拼搏来改变命运的安排。我多次去家访,拎着水果牛奶。我给他申请了特困生补助。我把儿子穿了一两次的衣服装了一大包给他。我甚至替他交上了作业本的钱。可谓情深意重,真诚毕现。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今儿打这个,明儿骂那个,不是作业不交,就是在课堂上看武侠小说,用笔在前排同学的后背上画漫画,或者扔纸团、粉笔头打人。就在今天,我在课堂上声嘶力竭,口干舌燥,他竟然在玩钢笔,把一只英雄牌钢笔架在手指上旋转如飞。我说你怎么老是上课玩钢笔呢?说你多少次了也不听,你的脸皮咋这么厚?他撇撇嘴,一副毫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架势:我哪里玩钢笔了?我说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他说: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你有证据吗?你拍了照片吗?拿出来我看看。
嗨,这小子可真够浑的,教了这么多年的学,如此蛮不讲理的学生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简直是对老师的极大的挑衅,真是胆大妄为。我要是再不来点厉害的,杀鸡给猴看,我的尊严何在,以后班级还怎么管理。我的怒火在那一刻终于蓄意爆发。我看见我的胳膊愤怒的挥起,然后听见“啪”的一声,他黄了吧唧的脸上立马有了五个红红的印记。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此刻我顾不得这些了。不准体罚的规定就贴在教室的墙上,向我吹胡子瞪眼,我也不管了。众目睽睽之下,授人以柄,后患无穷,我也不在乎了。挑衅,侮辱,挑衅,人格,尊重,严惩,愧疚,惭愧,忏悔,自责,心灰意冷,彻底放弃,这些词语在那响亮的一声落地后,一股脑儿钻入我的脑海,风起云涌。纵有千嘴,也无法说清当时的万千感触。
面对着个别学生的屡教不改,顽劣不化,打架,榨油,我喋喋不休的说服教育,严厉的批评或责骂,就像是锋利的钢刀劈向海水,就像愤怒的拳头打在棉花垛上。不管,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职责,要管,好说歹说都不听,又不能戳学生一指头,不管他怎样调皮捣蛋,怎样侮辱老师。要是体罚学生被学生或家长告到教育局,轻则全市通报,重则开除公职。个别学生不但不服从老师的管理,甚至殴打老师,被打的老师却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学校就像旁观者,冷目以待。
最近两年来,全国不断出现老师被自己的学生杀死的案件,引起了教育界的轰动和有关官员的密切关注,用什么方式管理学生,管理中如何把握一个度,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尽管今年教育部有位副部长曾发表言论,说不能一味迁就学生,正常管理过程中的惩戒是必须的,但是怎样惩戒呢?像以前的私塾先生用戒尺打学生手心?还是以罚代惩,让学生扫地、擦黑板,或者代替执勤员站在寒风凛冽的大门口执勤?我们不知该如何界定。在与学生的一次又一次的对抗中,既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也有对自身安全的担忧,更有教育失败的郁闷。像一只小小的扁舟,我在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里迷失了方向。
指路的灯塔在哪里?启明星为何还不出现?
我的目光严厉而慈祥,均匀的洒在每一个学生的身上。我对待他们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这一点不容置疑。看到某个学生进步了,我欣喜;看到某个学生退步了,我帮他分析其中的原因;发现某个学生违纪了,严厉的批评一定不可少。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就像一根根刚刚舒展身子的瓜秧,朝着哪个方向前进,能爬多远,能结多大的瓜,在很的程度上取决于老师的教育。我尽量营造轻松和谐的氛围,尽量挖掘他们的潜能,尽最大努力使他们朝着我预定的目的地进发。但对抗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我老早就认识到了,并且早有准备。他们不是机器,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指令行事。这些不和谐的音符在一些积习难改的学生身上跳跃得格外尤为强烈。很多时候我感到了教育的无能为力。我一次又一次对自身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尤其是当老师的身体和尊严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我感到了深深的孤独。孤立无援。那些刻意营造的框框和潜规则,加剧了心中的悲凉。在某些方面,我们是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而忽视了人格上的平等?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生命都是高贵的,也是脆弱的,无论谁受到伤害,都是一种悲剧的发生。
从教二十余年,我一直探索一种行之有效的教育方式,不打骂,不呵斥,不伤师生感情。有一段时间,我尝试和风细雨式的管理方式,可是班级很快就乱了套,成绩更是惨不忍睹,我对“教育是万能的”这种理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任何一种教育方式都不是万能的,它只能对一部分学生管用。虽然说“三声大爷不如一耳刮子”违背了教育的规律,违背了人性,是体罚,可对某些学生来说却是行之有效的。紧要关头的一声断喝,也许能就此止住他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话说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有赞成体罚的嫌疑。文章写到这些,远远违背了我的初衷,并且无法再继续下去。我想尽量用一种隐晦的方式表达我的观点,可是写着写着,心中的疑惑、迷茫、郁闷、痛楚就窜了出来,无法遏制。 [ 本帖最后由 堂珂 于 2010-1-14 09: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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