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42 编辑 <br /><br />　　曾经沾染过文明时尚气息的石磨，现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基本退出了史历舞台。而今只有在一些文明十分滞后的角落，才依稀可见它的踪影。也许是因为被打上了落后、淘汰的印迹，以至于很少有人在乎它的存在。但是，如果真要给它嵌入文明一词，似乎也应当不为过，因为它毕竟曾经作为“先进”的捣粮工具，给人们带来过极大的方便。特别是广袤的农村，人们更是离不开它的存在，以及以拥有它为荣的历程。当然，时至今日，要达到谈及它就能映出清晰的往事来，还应当是那一时代男人们的专利，因为拉磨被列为了重活的行列，也就历史规定地落在了男人们的肩上。

　　淡忘总是针对于那些简单而又平凡的事情。人们对于石磨印象的渐渐模糊，从而最终遗忘得似乎不曾知晓，大概就是出于石磨的结构和工作原理都极为简单的原因，当然，更为重要的还应该是，它所引领的时代好像从来没给人们带来什么启迪，因而，显得太过平凡。然而，不知人们是否会想到？作为曾经占据过一段历史的石磨，无疑也应算是人类文明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或者是微乎其微的一滴水。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没有理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就算是因它引发了什么麻烦和伤感，似乎也应对它恩赐一点应有的情感，以便于历史的编撰。

　　对于今天已经被“判决”，从而被打入低矮、昏暗、潮湿磨房里的长满苔藓的石磨，也许勾不起你多少的往事来。但是，那无数次磨轴的更换给那一时代男人们带来的辛酸和无奈，绝不会因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必说换磨轴本身的繁琐和辛苦，而是说那一次次由换什么磨轴而引发的婆媳间的纷争，以及她们间其它诸多类似的互不礼让，给作为既为儿子又为丈夫的男人们，人为地制造了无端的困扰。让我们冷静地思考一下，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由来已久的问题，绝不是“石磨时代”的特有，甚至，它完全有可能盛行至将来。如果要指出石磨的错，那就是贯穿于它中央的磨轴，让我联想到了男人们的悲哀，从而也让男人们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处境的由来，继而去探寻修复人类文名缺陷的路径。

　　正反齿向的两盘（有的地方把盘称为扇）石磨，就好像是经上天点化的婆媳的化身，完全显出一个“反”字来。不过，也正因为她们正反齿向的运转，才碾出了人们的渴望和需求，从而，使生活变得滋滋有味，丰富多彩。下扇石磨的低矮、不动的特点，透视着作婆婆的任劳任怨、甘为基石，以及支撑他人的特点来，而下扇石磨的齿向决定着整个石磨运转方向的特点，又彰显着作婆婆的专横与霸气；上扇石磨的大而飞速运转的特点，则影射着作儿媳的劲大、勤劳、被迫顺从的特点来。在这个运转中，受磨损最大而又最快的，莫过于连接两盘石磨中央的磨轴（有的地方也称磨心），由于两盘石磨的强力对抗，一切力量都施加于磨轴，以至于许许多多的磨轴，常常在运转后不久，便皮开肉绽，弯曲变形，甚至有的在不知不觉中被磨断，从而导致两盘石磨各奔东西，或粉身碎骨后，才让人们感到了结局的恐怖。有人说，把木磨轴换为铁磨轴，应该要耐磨些，这是当然的。但我必须要说，就算再坚硬的磨轴，如果不加以爱惜，任其折磨，最终还是逃不脱被磨断的厄运。作为既为儿子，又为丈夫的男人的处境，与磨轴的处境，又有什么区别呢？有时，我甚至认为，这也许同样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从母系时代结束的那一天起，便给贴有宽广、坚强、挺拔标签的男人，编织了一张永远冲不破的情网，让男人们粗犷、豪迈的个性，在婆媳间无休无止的纠葛中，慢慢变得羞涩含蓄，直至荡然无存。于是，作为磨轴似的男人，我不但不会淡忘那一盘盘被闲置的石磨，反而会因它勾起了我一桩桩不快的往事而把它记起。从而，又使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从茂密的树叶中滚落下来，在微风的吹拂下，像碎银一样满地乱滚着，沐浴着丝丝的凉风，那真是难得的享受。还有那无名杂虫的鸣叫，以及房测小溪的潺潺水声，更是把夜衬托得无比宁静，一个人置于这空旷而优美的夜晚，完全是显得有些奢侈。然而，我似乎又无权享受这大自然的的无私赐予，除了极度的困倦不说，我还要极力去寻找是站在母亲的一边，还是妻子一边的答案。一直以来，母亲和妻子之间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不快的事情，总是困扰着我的生活，每当身处独境的时候，又无不历历在目。特别是现在那本该换的磨轴，是换木的，还是换铁的，这是母亲和妻子争得不可开交的问题，她们都把求胜的眼光投向了我，渴望得到获胜的答案。

　　母亲是个勤劳而节俭的人，虽也年过花甲，可从来不愿闲着。她任劳任怨的操家持业，以及对儿女的无私关爱和体贴，无不让我感到母亲的的崇高和伟大。然而，在母亲身上也不乏透出一股东方女性的倔劲来，而是体现在婆媳之间的倔劲——婆不让媳；妻子本是农家女子，天生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勤劳和乐于助人是她从来就有的秉性。和母亲一样，为了家庭的发展，她总会不顾一切。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同样让我不能忘怀。然而，在妻子的身上也同样闪现着一股东方女性的倔劲，同样是体现在婆媳间作为儿媳的倔劲——媳不让婆。当母亲和妻子为一些家庭琐事争执不休时，我都要被无辜地卷进去，最终成为她们的评判员。每逢此时，给我的感觉除了荒诞，就是无奈，以及因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而导致的伤感。

　　再苦再累的活她们都豪无怨言，可是怎么也冲淡不了她们各自的“信念”。对于换木磨轴，还是换铁磨轴的问题，母亲和妻子都各自摆出了理由——母亲以勤俭节约为论点，以家庭发展的艰辛历程为论据，强烈坚持换木磨轴的观点；妻子则以“时尚、先进”为话题，以铁磨轴耐磨为由而据理力争。我究竟支持谁的观点？也许有人会说，只能站在对的一边。可是，我觉得她们的观点都没有明显的错误，顶多能显示些许的落后与先进的差别。就算如此，我支持先进而站到妻子的一面，注定要伤害母亲的感情，我又于心何忍？反之，又只能是伤害妻子的感情，我也同样找不到什么理由。进而，我又想，就算某一方的观点有明显的错误，在没有涉及到原则性，以及人格方面问题的时候，我们也应从宽容、谅解的角度出发，给予她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绝不可能动则就离婚，或弃父母而去。可是，就是在这类事件中，倘若你豪不犹豫地站到观点对的一方，那么，观点错的一方同样会给你扣上不忠不孝、或不讲夫妻感情的帽子。至于像换木磨轴，还是换铁磨轴这之类的评判和选择，对于作为双重角色的儿子和丈夫来说，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这时，你会觉得，你完全就是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那根磨轴（磨心），你已经没有了自主。此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使自己变得坚忍不拔，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葬身于腐臭的世俗。当然，石磨在运转的时候，少给磨轴施加些压力，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随着夜色的宁浓，我寻思着那一盘盘的石磨，已经不在是某一时代的独有，而是贯穿于整个父系时代的始终。一个个的男人恰似一根根的磨轴。从古至今，演绎着一个个辛酸、无奈、悲壮的剧幕。也不知如今已经盛开的少有的几朵婆媳和谐的鲜花，在文明的呵护下，能否像星星之火那样可以燎原。从而，把男人们从无端的滋扰中解救出来，与女人们共同分享美好的生活，让男人们撑起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我们期盼着，炽烈的文明来得更猛烈些！早日结束磨轴式男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