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小树林间

行走在小树林间
文/李雷
脚是心思的导向，无须明示，它总能做出令心思满意的举措。夏日晚饭后，它便引领着盛装心思的这副皮囊来到这片小树林边。
这些白杨树苗栽种在一块齐整的农田里。此时小树林中的每棵小树随热浪的减退都丢弃那副懒散的尊容，如同“鸽舍”里出来纳凉的人一般，休闲而滋润的随风摇曳着。树叶原本是微卷的，此刻已经将那小手伸得平展并刷刷作响，我敏感的内心知晓它们的心思，它们是在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因为我们是老相识。
一年前的这段时间，我参加一个考试，这是一个能够改变我人生轨迹的一个考试。我对它格外重视，并用实际行动来诠释对它的重视程度。早晨五点半，手机铃声在我耳边准时响起，我清晰的感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加快，而这个时间就把我从床上伶伶俐俐、利利索索的地拎起来。我洗把脸、漱漱口，拎上书本和站累了坐下休息的小马扎，一个小跑来到这片小树林的怀抱里。那时天才麻糊亮，我坚持到中午才回家，休息一两小时后，继续到这片小树林里学习，直至天黑。我和它亲密相处二十多天。之前我曾在家里学习过几天。家总归是安乐窝，是温馨的港湾，对于年近不惑的我来说更像一个温柔的陷阱，稍不留神它就把我召唤到松软的沙发或者床上，按住我，让我迷糊个不亦乐乎。在与沙发和床做殊死搏斗的那几天里，一位挚友来电告诉我他的学习经历。他说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要学习，首先就要学会和瞌睡作斗争，不留给产生瞌睡的温床。做到这一点，不仅要有坚强的意志，还可以试着到别的地方去学习，比如说郊外。他为了学习，早晨早起骑自行车到两公里外的农田边学习，效果很好。事实证明他说得正确极了！——因为他成功将自己的人生轨迹改变了。
挚友的学习经历让我选择了这片小树林——它原本就是我的邻居。过去我也曾好多次与它擦肩而过，它如同街上和我相遇的、彼此都以匆匆过客的角色来应付对方游离迷茫眼神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所不同的是这片小树林要么是一个开店的，守着那个固定的位置。我认识了他，他却对我毫无感觉；要么是一个具有钟子期和俞伯牙那样品格的人儿，守着一个承诺痴痴的驻留在那里，静候着知音的到来。而因为这样一个考试，它与我才有了更加亲密接触、加深彼此之间了解的机会。
我到小树林的那个时候，和我一样早起的只有鸟还有它们清脆动人的鸣叫。鸟觅食，从一个树枝飞到另一个树枝，敏锐的捕捉着小虫，劳动间隙难免嬉戏，一追一逐间将做为一个世间精灵的生命内涵尽情挥洒。它们的身影还有那叫声使我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健康、青春的生命在世间存在的动感，还有一种在时空中跳跃的鼓舞人心的可感精神。北方昼夜温差大，树叶上间或有几滴露珠，叶儿摇着头，微微地笑着，将露珠儿滴在我的衣袂上，透到我的肌肤上，满是温润的感觉。当太阳升上天空，睡醒张开眼的草叶上的露珠儿将绚丽的光芒，调皮地散射在我的眼中。几朵黄花张开脸将晨光含在嘴里，转瞬便喷洒出淡雅、清润的香味，很惬意的摇头晃脑，炫示着生命的华章。蜜蜂儿、不知名的小虫儿，掸去羁绊在翅膀上的水珠，轻盈的从一朵花跳到另一朵花上，歌声在叶片间穿行。这一切都由于小树林的存在而存在；这一切都将自己短暂、转瞬即逝的生命的内涵倾力展示。是珍惜生命存在和乐观面对生命存在的境遇的内心表白。
这段时间，总会有一六旬老人哼着小曲从田边经过，当他看到我在学习，便停止哼唱默默离开。在一个我坐在马扎上小憩的时候，他背着一捆草，从我身边经过，和我搭话。他告诉我，这块地是他家的。之所以把这块平整的农田改种树苗，是因为这块地的土层不足二尺，这样的地包不住水分。过去种小麦，可以浇灌五到六次水，每年勉强可收七八百斤麦子。这几年，因为石羊河流域综合治理，浇水有了限制，就改种树苗。我本农家子弟，自然对苗木生长有所了解，所以我认为这片小树林会因干旱和土地贫瘠而陆续枯去。之所以谓此，因为离我不远处就有一两棵已经干枯的小树，就连我身边的这棵树上也有枯了的叶子。
一年后的此刻，我百无聊赖之际，突生到这片小树林里看看的念头——我很想证实我的判断是否准确。而眼前这些树苗长得很精神，促使我想知道很少浇水且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能活下来且生长的如此旺盛的树苗有多少。拾步进入林间，没想到树林中繁茂的枝叶使我无法如一年前那样畅意前行。枝和叶亲热的竞相和我握手、拥抱，进而亲吻我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林中一年前枯死的树苗，早已被老人间去。我知道，枯死的树苗被砍去是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的自然法理。而眼前这些长势茁壮的树苗，使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识的短陋。望着它们，我大惭，我不如苗木，愧充世间精灵之一员。一年前考试的失利，加之境遇的不顺、生活的困顿使我内心不振，沮丧、懊恼、伤心、郁闷的念头如鬼魅般萦绕心头许久许久。竟然有了对生活现实、对进取恐惧的思维定势，不敢去也不愿去正确面对失败、面对生活，我的生命中仿佛失去了阳光。而此刻，夕阳为小树林披上了金光，每一棵树、每一片树叶都笑的灿烂、明艳，很阳光的感觉。令人根本无法相信这些树苗竟长在一块贫瘠的土地里。望着它们，脑海里不由得出现一年前这片树林中的那些早起的鸟，那些只争朝夕的露珠，还有小草、花、蜜蜂儿的鲜活形象，一切是那么生动，给人以健康、乐观、奋进的感念和精神力量。进而我想起了一做医生的朋友。
这位朋友原是一家国营企业所属卫生所的职工，随着这家企业的依法破产，他也成了世间一叶迷茫的小舟，整日昏昏噩噩，不知所措。后来自己开了个小诊所，靠做治治感冒或者打个吊针之类的活计度日。他也这样做了，但可贵的是他感到要立足于这个社会，仅此，也许生活的路会越走越窄。他起来了。这个起来，不仅是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到室外跑步健身，更可贵的是重新抱起了过去所学过的专业书籍。整整苦学二年，竟然将药师资格证考到了手。药师资格证考试是全国统一性的，每年在我们这座城市里能考取这个证书的人也就那么几十个而已，他却是其中之一。（是医生或对医药行业有所了解的文友就知道，如果没有这个证书，开个药店或者小诊所之类的是没有希望的。有很多开药店的小老板都要多方打听，出高薪聘请有此证的人来自己药店坐诊或工作。据说医疗制度后的某一天，医生开的处方要想到药店买药，必须得执有药师资格证的人把关，由他来判断这个医生开的药方里的药是否符合用药规则，只有这个人的准许方可取药。）想他快奔四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白天还要打理诊所的事，能拿到这个证书，实属不易。他靠的是啥！用他的话说：人这一辈子尽管短暂，但不去奋斗、不努力，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只要能吃苦，能下狠心、能坚持，就会有所成就的。医生朋友的话是从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中得到的，震撼着我的内心。确实，生命就是这样的，总在奋斗的历程中，才彰显其作为天地精灵的价值，才能使它发出绚丽的光芒。
和这位朋友相比，我才发现，我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无聊之人自然有好多无聊的想法。其中之一，人的一生太过短暂，好像从懂事到现在，我一直在受煎熬，被郁闷。一切还都没有理顺的时候，我已手脚不灵，视力模糊，疾病多多。而我的人生却如一张白纸，空荡荡，煞眼的白。这个无聊的想法，困我多日。医生朋友的经历，使我的这个想法羞于出现在脑海。他比我还要大几岁呢！
已入夜，华灯顿放，温馨倍增；繁星突起，星空璀璨。我挥别小树林，尽管我的媚俗、平庸令它不齿，但我还是认为它是我的知音。我思忖，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只要我能勇敢面对生活现实，锐意进取，即便所取成就微乎其微，它——这片小树林也会欣慰的，会视我为知音的。（全文3008字）
2010年盛夏于河西古城凉州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8-29 22: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