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那缕声音之琴房

琴房
文/李雷
一个下午，我路过那所学校，一些行云流水般的声音自心底溢散。琴房，这个曾经诞生过这些声音且留给我美好回忆的地方，竟从脑海的某个角落刹然而至。我有了想进去看看它的念头。门房允诺。
琴房在学校西边。因为是假日，更甚风儿停止骚动，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绿油油、密匝匝的白杨树叶交错且在喃喃私语，脚步便和着某一段曾在琴房里回旋过的旋律的节奏前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依然是一段煤屑路，只不过华发已生，路边还是一截一截张着小嘴的水泥墙，树沟里水洞中堵塞的枯枝败叶仿佛还是过去的。琴房依旧，只是里面的陈设略改而已。我极目搜寻曾经留下的那些浅薄的痕迹，哪有啊！就连我刻在白杨上的那几个字都变成了粗俗笨拙的“一”或“︱”。可那个和我曾经一同练过琴的人的影子却被我清晰的捕捉，那是一股浓浓的春天的散发淡淡清香的花酿成的酒味。我似乎醉了！
这是一所有着百年历史的学校，我曾在她岁月的流里飘荡四年，她总将一些课堂上老师没有讲述的事物深深地烙刻在我心房壁室里的某个角落：一阵风；一粒沙；一片叶；还有这琴房，还有那个人。
那四年里，我选修音乐，键盘乐必修。我和那个人在同一琴房练琴。我习惯掐时间等她练完便即可坐在她练过的那架琴前，简单的理由——因为她总能将琴擦拭得一尘不染，感觉中连琴键上都没有留下她的汗渍，却散溢着悠悠的香味，满是顺滑的感觉。在那架琴上练习过曲子，总能顺利地通过老师的检查，仅此而已。
一个中秋节，班内组织联欢。那个人没有唱“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之类的流行歌曲，而是用她不太清亮且有些沙哑的声音将一段家乡小调的悠远意境连同一个才女的形象一同演绎到我的心田。是小调为她而生，还是她升华了小调的意境；是小调特有的意境打动了我，还是她声带的频率与我心思的搏动一致。道不清说不明。但脚步和嘴巴是心灵的忠实走狗。此后，我常坐在那个人的身边看她练琴，还有意无意的询问一些我似乎知晓的乐理和练琴的技法。
一个元旦节，学校组织文艺演出。我们都有演出任务。女娃娃永远比男娃娃漂亮、受看，这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审美趋向，更何况是着了妆的她。她所表现出来的美，万不能以极品或者绝品来喻，否则见俗。在脂粉这些俗物的映衬下，而是更加突出那个人与生俱来的美的特征，比如一点绛唇，比如粉嘟嘟的俏脸，比如柳叶眉，还有小巧的鼻子。无论是五官的搭配，还是身体在舞装陪衬下的协调，像一个画面定格在我脑海之中，一种永远的感觉。节目表演完，我们各自回宿舍卸妆，到食堂就餐（因为着妆不便吃饭，食堂特意为表演节目的同学做了饭菜）。灯光下洗去铅华的她同定格在我脑海中画面里的她对照，方知“清水出芙蓉”中芙蓉之美的撼心之处，更感自己的庸俗与猥琐，我自惭形愧。她是本真的鲜花，我是着了铅华的牛粪。
学业即将结束，琴键依旧叮咚。那个夏天我和那个人练琴特别刻苦，常到那间琴房“练琴”，但琴技总是不见长进，逢老师检查练琴效果总胆战心惊。那真是绿叶翩翩、鲜花朵朵，蝴蝶双飞、对燕窃窃的月份！
毕竟是在伯牙塔下，毕竟是在未名湖畔。走出琴房，离开学校，一切回归现实，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现实这老人家残酷又通情达理。我们分别到了不同的县份工作，书信不断。在现实面前，我只有握笔的力量，只能将力量倾注在封封书信当中。一二年后，我和那个人还是遵从现实的安排做了朋友，进而是断了线的朋友，进而是心灵深处某个角落里的收藏。
那个人，真实的存在在某个时空之中，一度主宰我无知、简单、浅薄的生活，等岁月稀释关于我和那个人的一切之后，过滤沉淀下来的那些画面、那些声音、还有画面和声音滋生出来的情感，我编留了秘码放进我人生阅历收藏夹的某个角落。
偶尔，真的！偶尔在某个只闻犬吠，或者狂风四起，或者雪打冷瓦的时刻。关于那个人的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就那样，那样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每个画面无需编辑，不用注释，就能深刻细腻的将我内心的苍白、孤独，甚至是一份遗憾，都剖析的淋漓尽致。
偶尔，真的！偶尔我在虚拟世界里寻找那个人。某个时刻，我固执的认为那个人也会在虚拟的世界里。是否在寻觅我，我不得而知，但我总是想见个面，问个好而已。一个时刻在一个空间我发现一个面部有一点那个人面部特征的一个人，我认为是她。我理解她不能和关于琴房里的那些画面中的她不吻合的原因，那是因为岁月会给那个人留下些什么或改变些什么。但不是那个人！
偶尔，真的！偶尔我路过我所在这座城市的长途汽车站或者到那个人所生活的县城去的时候。我发达的听觉总在轰鸣、喧闹声中，听到一缕来自那间琴房的声音，它犀利的穿进我的脑海，引领我的目光向四处寻觅。目光常会定格在某张脸上。但不是那个人。世界真得很大！
这个下午，面对容颜依旧的琴房和那些在琴健上流淌过或流淌着的乐曲，我突然感到自己难经风雨的脆弱和存在于永恒时空中的渺小。而琴房如智者，慈祥的静视我——一个曾在她襁褓里成长的游子。她的目光直抵我内心的浮躁，我有些羞愧。其实，关于琴房，关于那些在琴房里回旋过的声音，那只是无常人生中的一个优美的记忆片段。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才使我倍感如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的珍贵，比如时刻牵挂着我，惦念着我，依然劳作在农田里的父母；比如勤俭持家，任劳任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妻子；比如在一间办公室里，我独享的那份清静，那份惬意。
我内心豁然开朗，如醍醐灌顶般，满是心旷神怡的感觉。我挥手与琴房告别，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熟悉的曲子回家了。（全文217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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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5-17 00:1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