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下的哀思

今天是清明，我一天都呆在家里，心情郁闷，浑浑噩噩不知所为。当明月缓缓升起的时候，我步出家门，沿着附近一条小河岸边的小路慢慢的走着，思绪如清爽的春风一般飘散在空中。半弯的月亮挂在微蓝泛灰的天空，撒着银灰色的光，没有星星，一颗也不见影踪，难道是人世间的忧伤使其泪流而掩面？清风微微的吹着，就像姥姥那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姥姥，在这明月下清风中，我思念您，想对您说许许多多，因为您离开了太久太久……

您已经走了16年，我没有为您写出只言片语，因为我写不出我的内心感受，我找不出恰当的语言、合适的文字。因为您的一生是那样的坎坷心酸，同时由于无私的付出而得到亲人们的真心爱戴。而您对我的恩情，我对您的感激爱恋，岂是一篇文章，两首小诗所能表述？您是最爱我的人，但老天在给我送来我最爱的人（儿子）的同时，却残忍地带走了最爱我的人。老天爷，你是多么的不公！ 今天，我要让明月为凭，邀清风作证，为您奉上我对您的挚爱亲情，寄托我的哀愁思恋。 您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您20几岁时儿子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死，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苦痛，后来姥爷投笔从戎去抗日，从此后您就独自挑起了抚养幼女（我母亲）侍奉公婆的重担。再后来姥爷去了台湾，您不但没有了丈夫，还要经历历次运动的煎熬，因为您是反革命家属啊！好在您还有个知书达理以孝为先的女儿，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您不受迫害，毅然从都市回到您身边，在为您撑你一片天的同时，还给您带来了三个外孙子（女）。我们姐弟三人都是在您的怀里长大的。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母亲是教师，整天的忙工作，没完没了的开会学习，陪伴我们的就只有姥姥您啦。管吃管穿管一切生活琐事，晚上都要和您一床睡，还都要睡在您的怀里，就为这事您可没少为难啊姥姥。记得那年冬天母亲患了很重的腰疼病，到省城来治疗，家里缺钱更缺布票，而小弟弟的棉裤破了需要新棉裤，您没日没夜的织布，紧赶慢赶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让弟弟穿上了厚厚的新棉裤。姐弟仨高高兴兴的去玩雪，小弟弟不小心摔了一跤，新棉裤上糊上了湿泥巴，10岁的我自作主张，在野外点燃一堆火，让弟弟撅着屁股去烤，原指望烤干后就可以将泥巴搓掉，谁承想离得太近，居然将棉裤烧着，我扑上去踩灭了火，不仅将棉裤烧了了一个大洞，还把弟弟的屁股烫出了许多大水泡。回到家中，原想一顿暴打逃不脱了，因为祸闯得确实太大了。谁知道姥姥将弟弟的伤情查看一番后，将他塞入被窝，然后抱着那条不能再穿的棉裤放声大哭起来。那情景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是一种绝望的、无助的痛哭啊！ 后来，我们都大了，您也老了，依旧茂密的头发开始花白，牙齿也开始脱落，成了标准的老太太，但您依旧坚强乐观。记得我捏着录取通知书到外地求学时，您来送我，我哭得死去活来，就像生离死别一般，您笑着对我说：哭啥呀？又不是不回来啦！我不舍得离开您啊，我最亲爱的姥姥！再后来，我到省城来工作，有时间就会回去看您。大概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您病了，家乡的医生说您的病很严重，我和弟弟将您接到省城，到大医院去诊治后，才知道就是胆结石堵塞了胆管引起浑身的黄疸，保守治疗就可以啦。那段时间您就和我住在我的单身宿舍里，每天为你输液，定期去医院检查，两周以后就基本痊愈了。我上班的时候您从来不闲着，将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还给我做饭，拖着一双小脚一刻也不闲着。当我大声嚷嚷着提抗议的时候，您总是慢悠悠的笑着，轻言细语的说不累。唉，这就是我勤劳善良的姥姥啊！ 1988年的春天，离家近四十年的姥爷从台湾回来啦。你们相见的时候我猜您会大哭或者大怒，毕竟您替他为父母养老送终，为他将幼女拉扯长大，而他却在台湾娶妻生子。但您的表现是那么的得体，就像姥爷外出串了一次亲戚一般，微笑随和中就接纳了浪迹天涯的游子，一句怨言都没有说，此举令所有亲人心生敬佩。姥爷又回来了几次，有一次还带来了台湾的太太和儿子，姥姥热情的接待他们，嘘寒问暖，关心备至，您只有从心里不记恨姥爷，才会有这么大的度量啊。大概是在1992年姥爷回来了，要走的时候您拉着姥爷的手，不停地哭，不愿放手，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情，谁能想到这会是你们夫妇的永诀。那是1993年的3月，您被我父母送进了洛阳的医院，因为我当时身怀六甲，没让我前往探望。一天弟弟打电话说父亲从洛阳回来了，我赶忙跑到父亲家里去探问姥姥的病情，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父亲面前时，父亲的神色让我心里不安，我连声催问，父亲半天才说：姥姥走了。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盯着父亲的嘴，父亲又说了一遍：姥姥走了。那一刻父亲原本良善的面庞显得是那样的可怕，我充满仇恨的看着他，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嘴里狂喊不要啊，我的姥姥，您怎么能不和我告别就离开我？我一连哭泣了一周，感觉就像世界末日来到一般,后来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在细雨中徘徊良久后的我突然醒悟，我们会团聚的，只是您早走一步，我还在路上而已。在您三周年的忌日，我带着儿子坐在您的坟前，心中的悲痛还是难以言表，痛哭失声难以自拔，两岁多的儿子一边哭一边摇晃着我说：妈妈，你别哭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啦。我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大放悲声。 16年过去啦，我们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变成了您，尤其是牙齿脱落后和您简直一模一样，我已步入中年，那个您未谋面的小家伙已经比我还高。我们的生活都很好，请您不要挂牵。16年来您无数次走进我的梦境，一如您健在时的模样，尽管我没有年年去给您上坟烧纸，但您的音容笑貌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心间，您的恩情我永世难忘。姥爷已经去和您相会，他在人世间对您情分的欠缺，相信九泉之下他会尽力弥补，祝愿你们携手并肩，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美满！ 月亮依旧高高挂在灰蓝色的天幕上，星星依然隐身，带着花香的空气里飘散着我的思念和忧伤，小河中隐约的波光在路灯的辉映下闪闪发亮，朗朗清风微微吹着，一缕头发拂上我的面庞，我轻轻拨开发丝，泪眼模糊中，好似看到您就站在我的前方，身板依旧挺直，眼神依然清澈，笑容还是那样的灿烂……姥姥，我还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您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诉说，因为要说的实在太多太多，怎么也倾诉不完。姥姥，在这月明风清的夜晚，就让我枕着您的手臂入眠吧，在梦里让我们回到从前…… [ 本帖最后由 佳儒 于 2009-4-8 22:3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