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犹记故乡洋姜花

　　一年一度秋风凉，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节气非常灵验。这不立秋刚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随之而来，秋风起时，阵阵凉意让人少了一些烦躁，多了一些舒爽。在开车回乡下老家的路上，妻子兴奋地和我说道：又该是洋姜花开的时候了。果不其然，临进村的沿路两旁，那些密密麻麻的洋姜植株高可过人，在沟渠上下高高低低、散散乱乱地生长着，摇曳的朵朵黄花在秋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灿灿的光亮。 　　小时候，家里曾经种过洋姜的，那是母亲春天走亲戚时，捎回来的几块类似于姜芽的块状东西，如果不是母亲事先说明的话，我和姐姐们一定是要当作普通姜块的。母亲笑着和我们姐弟说，别看这几块小小的洋姜，秋后就是一片像模像样的景色呢！第二天的早晨，母亲便让我们拿铁锨刨窝子，将洋姜分别栽种在空旷的院落中，栽种在间隔相等的几个地方。她告诉我们，洋姜的繁殖能力很强，等到秋后收获的洋姜，将是现在的好多倍。之后，我们在母亲的细心指导下，用筲挑来院子外面池塘里的水，逐一浇水滋润已经带着嫩芽的洋姜。不消几日的功夫，洋姜的幼苗从春天蓬松的泥土里悄悄钻了出来，嫩嫩的、鲜鲜的、绿绿的，叶面还稍微有些蜷曲着，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乡下娃娃，正在舒展着稚嫩的小胳膊小腿，让人看着这些可爱的幼苗，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洋姜正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洋姜命贱，知恩图报，你种它一棵，它回报你一片。洋姜一茬茬地发芽，既像是蛰伏了一冬，积蓄了很多力量后破土而出的，又像是它们的哥哥和姐姐，在母亲的千叮咛万嘱托下，照看着岁数尚小的弟弟妹妹。 　　没有记得怎么在这些洋姜的身上，下多少格外的功夫，沐浴着春风、经历着夏雨，在秋风渐凉的季节，洋姜花在我们的院落中是好看的一道风景了，墙脚下蔚然大观，一些高高的植株已经探过院墙，抒扬起圆圆的脸盘，好奇地去探视墙外的景色了。我们早晨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能看到这片灿灿的景色，阳光毫无顾忌地洒在金黄色花朵上，十五片左右的花瓣，像时下的千手观音一样，在清风的吹拂下扬起欢快的手臂，荡起美丽大方的舞蹈，高高的植株像成群结队的姑娘，嘻笑着打闹着东摇西晃。我们轻揉着睡眼，醉了我们心境中的童年记忆，至今还停留在那片永不老去的风景里。洋姜的美丽，不只在于它的外表，还在于它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根茎部分，它们在不断地繁殖，不像田里的其它植物那样娇贵宠惯，不用施肥浇水，不用锄草松土，不用除虫灭害，只需种一次，便年年有收成。成年后的我虽然离开了故乡，但总觉得沉郁的秋色掩盖不住泥土的清香，这些朴实如乡亲、朴素如乡情的洋姜，曾反复攀上了我的味蕾，一丝丝、一缕缕，缠住思乡之情，勾起绵绵乡愁，醉了我这思亲念旧的故乡人。 　　霜降过后，洋姜株杆渐渐枯萎，这时候可以采挖，我们用镰刀割断洋姜的茎杆，然后用镢头抓刨或用铁锨翻刨。这天我们家里特别的热闹，亲戚街坊，东邻西舍们，有来帮忙干活的，有讨要洋姜的，也有来凑人场看风景的，在我的记忆里，除了过春节、盖房子或者娶媳妇，还真的没有这样人仰马翻地红火过。想留洋姜作种的话，不用刻意去留，那些遗漏的洋姜巴巴，那些砖墙挡着的洋姜棵棵，次年都会成倍地疯长起来，平坦场地、砖角缝隙，都是它爆发顽强生命力的见证者。采挖洋姜结束了，打发个街坊们满意后，母亲就带领我们清洗洋姜，自己腌制一部分洋姜咸菜，或糖醋洋姜、酱腌洋姜，母亲能用洋姜做出一些花样翻新的菜品来。母亲将剩下的那些洋姜，一同装在手推车的两个长条筐里，卖到附近公社驻地的酱菜厂，用卖洋姜的一部分收入给我们买文具、做衣服，让我们过上了许多个欢欢喜喜的春节。勤劳的乡村母亲、朴实的乡村父老，在我们众多走出家门的游子眼中，就像是抗逆性强、抗旱抗风沙、抗病抗虫害、再生性极强的洋姜，身落贫瘠地，天露助其祥，一种不复植，春来自发扬！ 　　在我参加工作以后，还在乡下继续劳作的乡亲，一直在种植着这些泼泼辣辣的洋姜。对洋姜的知识我也掌握了很多，据说洋姜别名菊芋、或者菊姜，其块茎富含氨基酸、糖份和维生素，虽形状似姜，却不属姜科而属菊科，内里发白、光滑而脆，是洋姜有别于姜块的显著特点。现代的食品加工厂家，能用一些先进的工艺和技术，将土得掉渣的洋姜，制作成风味独特的各种食品，来满足胃口刁钻的人们的不同需求。关于洋姜，听老人们说，还有牛郎织女一样凄美的爱情故事呢：早先有个聪明伶俐的青年，父母病故后，跟随哥嫂一起生活。有天在地里干活时，发现一块洋姜，在水里清洗后变成了一位美丽的姑娘，而他心如蛇蝎的嫂子，将洋姜当作妖怪剁碎了，偷埋在村后的井台旁。姑娘托梦给青年人，说她已经幻化成洋姜，每年秋天开出黄花时，在井台上于他相会。青年人在井台上果然见到了鲜艳夺目的洋姜花，于是每年都到井台与姑娘相会。为了能与姑娘重逢，收获洋姜时不肯采尽挖绝，于是它年年生根发芽。妻子为这凄美的故事，在农村年年种洋姜，那年用五块带芽的洋姜掰成十块栽种，秋后收获了百十斤洋姜呢！ 　　我喜欢故乡的洋姜花，喜欢它不羡迎春艳，不妒菜花香的高贵气质；喜欢它翘首当秋黄，自立复自强的可贵品格，更喜欢那些从来不事张扬，却又养育了一代代父老乡亲的洋姜。为了故乡这片生生不息的洋姜花，我会经常回到乡下来的，因为故乡是一首歌，我就是歌中一个跳跃的音符；故乡是一条河，我就是河中一枝欢笑的的花朵；故乡是一棵树，我就是树上一个无尘的绿叶；故乡是一个梦，我就是梦里一个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