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看烟花

（图片来自网络）


　　绚烂到极致，又转瞬即失，此生，只要望过它一眼，心中，就会永远留住它的明明灭灭，这便是烟花。

　　烟花，噢！它是多么的让人梦软思长！

　　有一种烟花，叫心事。是女子那种隐秘的、逶迤的，摇曳不定的、通常让男人发慌的心事。它有时是豆蔻紫，有时是玫瑰红，有时是跳跃的橘黄，有时是富有弹性的明灰，有时又是飘忽的烟绿……它有时近，有时远，有时清晰，有时朦胧，这时隐时现、若即若离的情致，令人着魔，愈是琢磨不透愈是琢磨，愈是追逐不到愈想追逐，大概，这也与造化有关，要么怎么会在远古的《诗经》中就记录了如此迷离而又美丽的一幕呢？

　　一位痴情的男子，视线越过凝结着白霜的苍苍芦苇，望见心上人正站在水边，当他怀着迫切的心情逆流涉过河水，心上人却在水中央，他深恋不舍地一次次追寻，心上人却迷梦一般地总在他将要靠近时从他的视线中逃逸，在大草滩，在河州间，在大水堤，在小州地，唯不在他身边。好像女子故意在捉弄疯狂爱着自己的男子，其实不然，那女子是有心事的，她每移换一个地方，就意味着一重心事，且一重深似一重，她不知，她的逃逸，愈加浓郁了隔岸的花。只可惜那位痴情的男子，明明伸手既可拉住心上人的手，不成想，她却远在一重山水后。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爱情的苦难结局，山重水复，迎来的多是柳暗花明，如此曲折艰辛，恰恰给爱留了距离，拓展了空间，忽然转身，或许，伊人就倚在肩畔，似烟花，在它把夜幕泼溅出一片绚丽后，顷刻化为雾霭，归于混沌，在你万般绝望中，又见烟花盛放。

　　有一种烟花叫勿忘。它是有着浪漫情怀、而又富于理性思维者的一段情在心中的绽放。曾经爱过，对于某些人已经是全部了，不需要捧在手心牢牢占有，更无需走近，远远地望得见彼此，就足够了。天地间美好的、真情的爱，对于每一个生命都很珍贵，谁都会想去拥有，而真正的拥有，便是无论相隔一方，还是近在咫尺，都心心相印，永远地不忘怀。就象烟花一样，能够从云天开到一个人的心里，从心里开到天涯，从心里再开到心里，且会久久地明明灭灭，永不止息。

　　这样的爱是深沉的，深沉至爱到孤独，爱到无言，从而蓄发出力量以终生将爱守候，将爱呵护。每一个漫漫长夜，也许他们都会在彼此的心中相会，在合撑的一把伞下看霏霏的雨丝，在风雪肆虐的山口依偎着前行。他们记得自己亲手植在两片重叠在一起的、心瓣上那一树烟花。这树烟花，有着勿忘草的生命力和繁殖力。勿忘草，一种草本植物，喜阳耐阴，自播自繁，你给它阳光，它就灿烂到遍野。我注意过它卷伞状的花朵，似裹着一份念念不忘的深情大爱，却又半隐半露，是那么含蓄，温雅，让你相信，既使零落，亦是一地的清芬。或许常人会认为这是一场没有实际意义的爱，然而，当爱根植在心底，爱会永远不死，不信，你看那烟花，只要你用心引燃，就会望得见它的绮丽澹荡，天上的烟花熄灭，心中的烟花却依然璀璨……

　　还有一种烟花，叫生死。我确信，它源于一个思想者对生命的判读。用一朵花开的时间，观生望死，烟花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吧。它从绚烂至极的盛放，到落寞的凋谢，从张扬的升旋到沉寂的陨落，这隆重、盛大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虚无，这其中，隐含着多少深邃的哲理，不是用语言完全能说的透的。幽微的世界里，奥妙无穷，一样符合老子所讲的那个“道”的规律，一样贴近贯通天地的佛法。但应明了的是，繁华与荒凉，喜与悲，生与死，其实没有太明显的边界，仅在一个转身间。一个转身，种子长成参天的大树；一个转身，枯草逢春又一季绿；一个转身，花季少年已满目秋霜；又一个转身，生命如烟花般在时间的老树上明明灭灭N个轮回后，从枝叶间跌破……

　　言及生死，不得不关注生命，因为，生命展开的姿态，决定着怎样的死，怎样的生。到底，生命要以怎样的姿态在这个纷纭的世界中生动地展开呢？我想起清朝魏宪一句诗：“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真的是妙极了！原来古人早已在前面为我们提灯拨亮。烟花为何美丽？因为它是雾霭中的花，亦真亦幻，半醉半醒，这恰是对人心理审美需求的一种挽救，而人的心理审美又反过来对烟花这类迷离而美丽的事物是一种成全。你仰头望夜空，那些将自己举到高处的烟花，象菊，繁复的丝蕊徐徐舒展，舒展成最自然、最美丽的姿态；似柳，在微风中轻轻地摆荡，摆荡出依依柔美的心情；似蒲公英的种子，亭亭如伞，撑开了一束轻盈。假如，我们把一件事物揭穿，那么烟花又是什么呢？它只不过是装在粗糙纸管中的一撮火药，它曾与人人痛恨的战争相关，于是，那份隔雾看花的美好被一下子戳穿，心灵颓然沦陷在破碎中。活着，没有必要把任何一件事物都看透，内心也无需过分地清醒，好梦，不喜欢被清晨那束日光早早地刺破，留一半清醒，就足以拥有生命的轻灵了。

　　夜，深静如海。《抬头看烟花灿烂》的乐音轻盈绕耳，嗨，如果你还没睡，请来吧，让我拉上你的手，和你一起看烟花，看天空的烟花，看人世的烟花，看内心的烟花……


　　　　　　　　　　　　　　　　　　　　　2009.12.1日西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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