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对你说

“你的钱包要掉了！”乞丐对你说，你会回头吗？


从地下通道出来，总会看到一位老年的乞讨者坐在电梯口，每一个上来的人，都会被他拦住道路。我下班从这里经过，常看到，有人在他钵里留下硬币，也常看见，有人手上摇着车钥匙，到这里却绕道而行。这时候，乞丐眼里满是憎恨，看着那人的背影，恨不能一把火，点着他的尾巴。


我碰见时，也在心里存一份侠义。最好有点不切实际的能力，用眼光的白刃，划破他裤子的口袋，让那鼓鼓的皮甲，悄无声息地掉进乞丐的钵里。可是追着他逍遥背影的，仅仅只是一个侠盗的想法。


终于等到这么个机会，我乘着电梯从地下上来，看见一名拿着掌上电脑的青年男子，松垮垮的口袋中，一只皮甲就要在乞丐面前掉下。然而，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在电梯口将注意力从电脑上移开，略顿了一下，还是没发现。接着，绕过老乞丐走开。


“你钱包要掉了！”我听见了，然而那位时尚的先生没有听见，也许，他听力不如我，也许，他耳朵里塞进了时代的麻痹。


见他不肯回头看一眼就走，老乞丐伸长脖子，身体的半边，已经准备爬起来，追上去告诉他吧？我曾亲眼见过，有人加快步伐，只为躲开乞丐的纠缠。眼前的老乞丐，想必也是意识到这一点，矗立的半边身子，松弛下来，转眼和我对望的时候，目光里向我了透露出他内心的遗憾。


从事讨钱的营生，面对即将掉落的皮甲，却及时告诉人家。而那位对乞丐避之不及的先生，却像是听到一声：“好心的人啊，可怜可怜我这个小乞丐吧。”不回头，往前走。


若是我赶上前告诉他一声，见我慈眉善目，他兴许会听。如果换做一位妙龄少女，看见那梨涡浅笑，他心里激动，身体一颤，然后等着美女告诉他：“你钱包掉了。”倩影模糊，他必定还在那傻傻站着。可是一个乞丐对他说，这就必定是有目的。


享有大陆林清玄美誉之称的查一路老师，在散文《你走你的》中，叙述了一个热心的私家车主，在开着空车回城时，想顺路带两个人，与人行个方便的故事。但故事并不像欧美影片中那么温馨、顺利，驱车行驶在城郊的公路上，遇见数名孤身只影的独行人，很明显，他们都需要载一程，但是女士以为，这份热情源自对她美色的垂涎，男士警惕，哪有天上会掉下无毒的馅饼？于是除了一名一无所有，又赶着要进城去占地盘的乞丐，一路上遇见的人都重复着同样一句话：“你走你的！”——我自己走。


人们常常对善意高度警惕，又总是对诡计信以为真。


遇见过一个男孩的恶作剧：两名外地男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陌生的道路，陌生的人，他们选择了向一个男孩问路，男孩子一脸天真，指向一栋大楼的方向，男人们拎起包就去了，一场徒劳之后，不得不再回到原来的位置。可能这男孩子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的指引，毕竟毁坏了两颗期待顺利的心情。而这两颗心，是否是因为生活中五颜六色的衣服罩着，才辨不清善恶？


善和恶，都不会赤裸裸地在你面前站着。一名乞丐告诉你，钱包要掉了，未必就带着求得施舍的目的；一位熟人，热情洋溢来找你，未必就只是叙叙旧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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