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老胡

孤独的老胡若水／文

老胡是我参加工作后认识的，他和我住同一栋单身楼，而且还是同一层，房间恰好斜对着。老胡身材瘦小，看上去也就有一米六高，体重也不过百十斤，花白的头发，眼睛总是眯缝着，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说是看只不过是他坐在电视机前而已，其实多半是他正在那里打着瞌睡。这时我真正认识老胡以后给我留下的印象。
记得刚参加工作那几天，每到下班回宿舍，我正兴冲冲地快要走进宿舍楼时，猛然听到一个声音：“下班了！”起初我并不认为是有人朝我打招呼，可环顾无人，我只好循着声音朝一扇窗户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矗立在窗前，眼睛正望向我这边，见我抬头看他，他很高兴地样子，并又说了一遍：“下班了？”于是我急忙回说：“下班了。”这是我出于礼貌，其实我根本不认识这位老人，但当时看到有人主动与自己打招呼，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当时我刚参加工作，只知道住单身的都是年轻人，且初来乍到的我对楼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即使是同住一室的我们三个学生，也仅仅是刚刚认识而已。
自那天我和这位老者打了招呼后，每天下班这位老人总是在我将要走进楼房时站在窗口与我打个招呼，有时错过了他还从屋里走出来追上我给我打招呼。几次三番，我心里开始产生了疑问，他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住单身？为什么总是与我打招呼？况且我和他并不相识。带着这些疑问，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有意开始躲避着他走，每每走进单身宿舍区，总是在远处先望一望他的窗口，如果看不到他的身影，便急忙跑进我的房间，如果看见他站在那里，我便磨蹭着过一会儿再回宿舍。
随着与单身楼里的年轻人逐渐熟悉，有几个先我几年参加工作的老兄向我讲起了关于这位老人的一些陈年旧事。他们说这位老人姓胡，私下里大家都叫他老胡。老胡是我们这家企业的一名老职工，当年他是顶替父亲来到这里的，作为长子，当时他的几个兄弟非常羡慕他，无奈父亲说一不二已经钦定了让老胡接班。接了班的老胡上班后工作很积极，再加上小伙也算精神，于是周围的人都很喜欢他。可眼看着老胡年龄在一年年的长，女朋友却没谈上一个，原因是老胡的个子太矮，再加上又比较瘦，大家都认为他先天发育不好，像个始终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有哪个姑娘肯与他谈对象呢。但好心人还是有的，老胡所在车间的工会主任就是一个非常热心和负责任的人，她先后给老胡介绍了不下五个姑娘，可姑娘们一个个都与老胡拜拜了。经过这番打击，老胡的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工会主任找老胡谈心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姑娘也追不上。后来又和几位姑娘了解情况得知，这位可爱的老胡在和姑娘约会时，从来不主动给姑娘买点吃的什么的，而且不管是一起吃饭还是一快去看场电影，老胡也天真地和姑娘实行AA制，用他的话讲眼前的姑娘不知能不能成为自己的媳妇，不能花了冤枉钱。这在几十年前的那个年代，姑娘们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就凭这一点，任凭你老胡各方面再优秀，姑娘们也不会买帐。了解到这些后，工会主任给老胡谈了好几次，让他改掉这些缺点，争取找个姑娘成个家，毕竟快三十岁的人了，已经成了大龄青年了。后来，工会主任施展神通又给他介绍了第六个姑娘，别说这次两个人还真处上了。工会主任很高兴。但这高兴劲还没过两个月，老胡和姑娘又拜拜了。一问原因，原来一开始老胡还把工会主任的话记在心上，可慢慢地他看姑娘很钟情于自己，便不知不觉地老毛病又犯了，姑娘最终发现他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还是和他古德拜了。就这样，老胡的婚事就拖了一年又一年，后来就一个人过到现在，且还得了一个外号——“铁公鸡”。
老胡一个人过了到现在，几十年来他省吃俭用，每次到食堂打饭他总是买半份菜，因此对于老胡的事，公司里的职工几乎都知道。且还传出了新的版本，说老胡的几个兄弟在农村，每到盖房娶媳妇或有了什么难处，就到老胡这里要钱，说是借可从来都不还的。作为亲兄弟，老胡还是很关照几个兄弟的，毕竟自己受到了父亲的特殊关爱。每每拿出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他总是千嘱咐万嘱咐弟弟们不要乱花钱。听说后来他的钱全被弟弟们想着法子借了去，于是老胡心疼地总是一个人常念叨，好像弟弟们借去的不是钱而是他的命。况且，他的弟弟们见再也不能从他这里拿到钱，竟好似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再也见不到他们来看大哥的身影。
听了老兄们的解说，我对老胡有了初步的认识，一个没有结过婚的人，公司里照顾他一个人一间房子住着，时间长了，孤独的老胡经常一个人嘴里念念有词，也许这就是他非常渴望与人说话的原因吧，又也许是他看到我是新来的愿意和他交流吧，总之我发现其他的人除了暗地里嘲笑老胡的过去外，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就这样，已退了休的老胡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人们的嘲笑与冷漠中。
再后来，我搬离了单身，从此便断了老胡的消息，也不知现在的老胡是否和他的兄弟们生活在一起，从此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