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蒜

　　我在偶然间发现它的。如果不是因黑色的台面，白色的墙体，绿色的它一定不会被我发现。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只因一道菜。 　　中午，炒了个醋溜白菜，起锅前才想起还差一味调料------蒜。于是，手忙脚乱的一阵翻腾，没有！却在抬头时，窗沿上的一丝绿色映如眼帘。原来，一枚大蒜已抽出了寸把长的绿芽了。来不及思考，掰下一爿，切掉根，褪去皮，随便切了几下就让它下了锅。不知它准备好了没有，总之，几下翻炒之后，闻到了蒜香，于是，熄火，添菜起锅。 　　品尝自己烧的菜是一种享受。慢慢吃着，却不小心夹起一块蒜。淡黄色松弛的蒜体，有绿色白色的圈镶嵌其中，不由让我想起刚才它的模样：白白胖胖的蒜成了黄色，没了前些日子的光润，略微干着并绵了，到是那绿色的小苗滋润翠滴。一定是母亲随手将它放在窗沿上，时间久了，耐不住寂寞发了芽。或者，知晓了春天的来临，才于无土的窗台上发了芽！我想，后者应该更适合它此时的行径才对。 　　南方的冬天向来不缺少绿色。曾经，就是这星星点点的绿，让人感叹之外，油升的感动一直记忆至今。那时，在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未到上学年龄的我，随父母去他们的朋友家。也是这样的季节，很短的距离，我们全副武装地防守着寒冷。却在朋友家的窗台上看见一个盛着水的盘子，里面是去了皮盘成螺旋状的蒜。原来，朋友的母亲，一个手巧的老人，用芦苇签将它们一一穿过后，仔细排列成的。在那个冬欲破春欲来的日子里，颗颗蒜尖上都升起了绿色，立即教一行人的心头亮了起来。记得母亲曾问：养着吃吗？老人家笑着摇头，笑意很温暖。此时，已记不清她是如何答复的，但笑容给我春风拂面的感觉却永远无法忘怀了。 　　可这窗台上的蒜，没有水的滋养，也无人照顾，竟也争着发了芽。想到这里，不禁教自己将剩下的蒜重握手里仔细打量：曾经包裹贴切的蒜衣，因小苗的生长，松垮的搭在蒜身上；曾经光洁瓷实的身子骨，此时，已经干黄，皱纹暗起。我知道，它们会继续干黄，继续起皱纹，继续将曾经的饱满丰腴转化成绿色，直到变得干枯如柴，最后消失。这和那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境界相比，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想到这里，不由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还好，虽然也有为伊人憔悴的牵挂，却幸好不似那蒜的样子，一定是不如蒜奉献的彻底了。却望见母亲迎面走来，步履开始蹒跚，脸上的皱纹写尽沧桑，地雷样的老人斑一个接一个的异常分明。是谁说岁月流走，悄无声息不留痕迹？我开始恨这样的宽慰！！此时，谁在母亲脸上盘亘？谁又在母亲发上染霜？面对这张经过两个多月仔细护理的脸庞岁月痕迹依旧，不禁让我感到震惊，也让我不甘心了！

　　心底一阵酸楚。从来不曾想过，母亲的水样年华会消失，甚至不知何时开始消失，又消失在哪里，而我，又是在哪个时间里开始承接，将来，我的年华又消失在哪里，又会在哪个季节交付给他人？如此这般之后，人生是否就在交付和承接的转换里默默地演绎着轮回？！可我惧怕承接的最后时刻，一如孩时惧怕黑夜来临带来鬼怪。然而，不管多么惧怕，黑依然来临，夜终在流逝。长大后，对夜已没有了怕，甚至在黑夜中想念或者流泪，落寞和伤感掩藏在夜的黑里不留任何痕迹。终于知道，夜才是自己心灵的衣，而我，终得承接和交付，这是逃不掉的宿命。坦然接受吧！学着无畏夜的经过，承接也好，交付也好，任轮回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其实，轮回始终不曾停止过，只是自己体会不到罢了。 　　我眼中，生命原本是株光阴的树！时间，用单纯和善良呵护着树的成长，等树长成之后，时间又操着开心和烦恼铸成的锯，轻易肢解了光阴的树。生命点点滴滴被截去后，体会阳光的日子开始变少，等到可以展示生命年轮时，光阴就所剩无几了。面对人生，选择怎样的锯，开心还是烦恼的，这个才是生存的关键。可不管用哪一个，转眼间，枝叶就要落下。那么，今天握在手里的是枝还是叶？或者，是树干中的哪一截？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释然，生命如此周而复始着，对抗无力，不容拒绝，惟有承受！其实，一切不想也罢！却教自己记住，定要选那把开心的锯了。

　　再次望着手中的蒜。我知道，就在握它的那一刻，它依然努力付出没有停歇，绿色希望增加着，也丝毫不曾怀疑过希望成功的可能。然而，明天或者晚餐来临时，它所有的希望和努力将变成盘中的调味料，仅此而已，不会有别的结果。可这嫩绿的芽，仿佛擎着某个希望，慢慢让人感受到春的呼唤，以及生的渴望。当然，还有我的！ 　　还是给它一个机会吧，也给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虽然，这纷扰的尘世里，自己拥有机会的可能非常渺茫，但已经决定给它。于是，立即去阳台，在一个空着的花盆中将它们栽下。一钵土，一杯水，就能实现蒜的理想，我知道！ 　　其实，它们要的真的不多，仅仅是一钵土，一杯水而已。
2008年2月27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