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丙戌七月十六的月亮

　　今年七月十六的月亮是二百年来最大最圆最亮的一次，在电视上得知这一消息时，我的心似被一种难得的惊奇和诧异深深触动了一下，自此便心事般地等待着那个夜晚的到来，欲意专门做一回久违的赏月。 　　自古明月就是人们抒怀明志的重要物象：“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诗经•陈风•月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望月怀远》）；“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静夜思》）；“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杜甫《月夜忆舍弟》）；“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张先《青门引》）；“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李商隐《月夕》)……最属苏东坡《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流传甚广，你听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何等的悲怨缠绵。 　　犹记两年前曾去北京月坛公园游玩，诺大的公园里到处是古今文人墨客留下的关于月亮的精美诗篇，有几百首之多，皆镌刻在黑色的大理石上，形成一道殊异的文化风景。我就想，一轮高悬的千古明月为何就引来古今之人这么多特别的关注呢？大家望月怀思，或传情，或明志，或寄托，或叹惋，就连一代伟人毛泽东不也有“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吗！ 　　有了这分回想和思考，我便对七月十六日这晚的月亮更有了一分亲近和期盼，虽然并不知她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情思和彻悟，只是懵懵懂懂中觉得定会是一番不平静的心灵之约。说来也巧，久居小城的我本以为在飘满浮尘和浊气的小城里是不会看到更为真切的月亮的，甚而担心连续几日的阴雨不开会让我错过一次终生难遇的赏月佳机，而当这一夜真的来临了，我却幸遇了一段别一分更为难得的天赐良缘。 　　七月十六这天的午后，天放晴了，秋高气爽的感觉实实在在地驻足在人们的心中，我因了一件小事骑自行车回了距城二十多里的乡下老家一趟，饭后骑车而回时已是月挂东天圆阔如盖。我独自前行在熟悉的乡间公路上，道路两旁是已及近成熟的庄稼，其实不用明亮月光的映照我也能知道那是什么植物，单凭其高低错落的模糊轮廓我就能清楚地辨明所有嘉禾的类别，我本是在这片泛着泥土和植物醇香的土地上长大的啊！ 　　在村外一宽阔的地带，我停住了车子，独自站在长满杂草的路边，静静地面对着月亮的方向举目而望，幽幽的沉思便向我切切袭来。说实在的，虽然我的思绪一直在努力感觉着今晚月亮的非同一般，但即便久久的精心细观，却也觉得那晚的月亮和少小时印在我脑海里的月亮并无两样，甚而还不如记忆中的月亮更为皎洁圆润，我知道也许单凭我的凡俗肉眼是永远不会洞察到月亮的那怕细微变化的，可没想到我的眼睛已退化到如此地步。不过，能在晴朗的秋夜心意专注地欣赏十五不圆十六圆的月亮，却也是我几十年久违的幸事了，而且是置身于空旷的田野独自尽情赏月。 　　小时听来的关于月亮的传说是祖母讲给我的，那时作为孩子的我关心的不是嫦娥奔月吴刚折桂，而是桂树下纺线的老奶奶是否也像我祖母一样右手摇转纺车，左手把纺线拉得细长，还有那桂树下的玉兔，是否会像我一样竖起机灵的耳朵睁着天真的眼睛，听祖母讲故事看祖母纺线忙。而那时的我就真的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一切，就连白玉兔眨巴眼睛摇摆耳朵的可爱样子也看得清清楚楚。而今夜面对这个本来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我实在已看不到幼小时所看到过的月亮上那活灵活现的一幕了，即便周围清香的庄稼、起伏的虫鸣，和潮润的夜雾依旧。我知道岁月的长河已将我清纯的思绪渐渐淹没，使我多了世故、躁动、猥琐、虚荣，少了率真、平静、坦荡、真诚。而能于整日的繁缛杂陈中觅得这一即便短暂的清静，并经意挖掘埋在心灵深处的一分美好，重新找回失去的融融幻梦之情，也已让我倍感欣幸和慰籍了。 　　夜越来越深了，月已渐上中天，如银的华光照彻整个大地，简直能使你辨得清眼前浮游的每一只飞虫，就连落叶的脉理纹络也能清晰可辨。没有谁来打扰我，只有按捺不住的心跳让我不得不想起什么，想什么呢？想永远失去的亲人？想岁月的艰辛和拼搏？想寂寞的心事无奈地扎根心灵深处？好像什么都在想，却又什么也想不出头绪。也许原本不该想清楚的，真要想清楚了也许带给自己的更是永远的悔恨和落寞。就像天上的这轮难得一见的明月，其实把她情绪化了，于她不一定就是幸福。还是在本该忘记的时日忘记吧，剥除一层隐晦和虚妄，只留物我两忘的一分冰清玉洁明丽清纯。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回到城里的，只记得在城市的夜空再看那轮圆月时，竟有一道浑浊的雾霭遮掩了月辉的光晕，其实这才是我更为熟悉的月亮。透过一层雾纱去感受月亮，好像是在麻木眼睛和思绪，其实不真实的背后才有着更多的真实，这也许就是现代人躁动而真实的心吧！ 　　无论如何，我感谢曾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那段岁月，更为能有这难得的一次乡下赏月而庆幸，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七月十六这晚月亮的又大又圆又亮，甚而没有看到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上那个老奶奶纺车的转动和那玉兔的蹦跳，但自此在我的心中却又真的就有了一个终生难遇唯有那晚才有的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她像我心中的一个永远明晰的梦幻，真实地定格在我的心头，让我为之陶醉，为之省悟，也为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