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秋声唱晚

　　　　　　　　　　　　　秋声唱晚 　　刚刚冲了个痛快的热水澡，身上舒服得很，细细品味老妻泡上的一杯香茶，心中感觉甜甜的。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电视新闻，就觉得有些倦意。于是我便信步踱出室外，在院中沿着花坛散步，看看天色，闻闻花香，听听秋虫的和鸣。时间过得真快啊！夏的影子尚未遁去，秋的景色就已显现，今夜秋月如盘，银辉尽洒，使人觉得有些凉意。那院中树影下，还有举着绿灯笼的萤火虫在一闪一亮，郊野田间里一直鼓噪着的蛙声悠悠传来，草丛中、墙角下的秋虫，正在放开歌喉，传出“瞿瞿”的清歌和“唧唧”的低吟，只是没有听见早已厌烦了的蝉声。也许因为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听到这种大自然的天籁之声就会倍感亲切。如果是在乡下，乡亲们还会搬张竹床在门前乘凉，场子上男男女女嬉闹着，村子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那是活脱脱的一副淡雅的风俗画，一首温馨的乡土诗，它润染了唐诗宋词，丰盈了长令小调，使我由衷地感到生活的真实和美好。 　　　然而，此刻我却在城里社区花园内散步，专心聆听着躲在墙角下弹琴的蟋蟀忽高忽低的吟唱。因为在我听来，这吟唱是在倾诉生命的每一丝愉悦，表述着生命过程中的每一次律动，即使是无语凝咽，也会寄托着某种情丝，撩拨着我是心弦。幼时，经常看到母亲坐在堂屋里，就着青油灯，摇着纺线车纺线，屋角下的蟋蟀为了助兴，躲在那里低鸣伴奏，母亲听着这悦耳动听的鸣唱，情绪亢奋，纺线车摇得更快，棉线拉的更长。怪不得古人又把蟋蟀称作“促织”和“纺织娘”，在许多诗词中，文人还把它作为“秋声”的代表。明代端淑卿在《绿窗遗稿》中吟道：“促织何悲切，虚堂彻夜鸣，草枯苔砌滑，露冷月华新。不谙闺房怨，空惊旅邸情。年年愁听汝，鬓发雪霜生。”诗人的婉转凄清的诗句，引起了多少离人的感叹，秋士的伤怀，思妇的低吟。而我们这些躲在城市一角的人，在日渐繁杂的喧嚣中，在沉重的缝隙里，是多么向往那种来自天堂的歌吟。 　　　本人渐入老境，在努力挥别劳利之后，渴望真正品味出淡泊的至味。在我看来，“淡泊”是最悦耳的视野，最雅洁的境界，就像蟋蟀发出的秋声，游移于朗朗天地间，清纯且悠远。我常常于静夜读书，迷恋于语言营造的迷宫以及由它产生的快感。这些靠语言搭建起来的迷宫就像英国乡间古老的城堡，神秘、豪华、宁静，带着一点点陈腐诱人的气息。在这里可以圆你的白日梦，可以让你体会飞的感觉，让你在想象里飞翔。我还常常坐在书桌前闭目沉思，寻觅着“斜月入前楹，迢迢夜坐情；梧桐上阶影，蟋蟀近床声”的感觉。每当这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孤独，正在利用孤独。孤独对我们这些常人来说，它意味着无助和清苦，远离孤独自然成为多数人的选择。而我总觉得在热闹过后定下心来，在孤独的氛围中，清静地想问题，在探索学问的天地里辛勤耕耘，锲而不舍，厚积薄发，就会化“孤独”为神奇，以至于很好地利用孤独。这些话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香港学界泰斗饶宗颐教授的切身感受，他在谈到自己的成功之道时说：“要研究一个问题，便要回到孤独，让书本围绕你，静静地想，从孤独中发掘光芒…..”孤独和平静是一对孪生兄弟，人生最难的是平静。追求平静是一个过程，是一个痛苦自我砥砺的长期不平静的选择过程。人一旦平静下来，就能在寂静中医治生活的创伤，洗去生活带来的繁重，洗去心灵蒙上的灰尘，过上一种安静、悠闲、轻松，充满人文精神的生活。秋虫唱晚，天籁自鸣，它所产生的美感就像是宁静的智慧，平稳的散文，使你得到一种艺术的享受和美的熏陶。 　　　室内传来老妻呼唤的声音，我带着这美的享受，慢慢踱回寝室，靠在床的枕头上，隔着窗帘，仰视灿烂的星河，心中油然升起对未来岁月的希望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