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童年看电视
2022-01-20叙事散文黑龙江小龙女
第一次看电视是30年前,在城里的大姑家。大姑夫妇都是职工。记得表哥结婚,我跟妈妈去贺喜,晚上住下来。饭后,大家围坐一起看有着九英寸屏幕的“小电影”。惊讶地追问之后,我便记住了一个新名词——电视。有节目看我就满意,无论是新闻、唱戏还是电影,反……
第一次看电视是30年前,在城里的大姑家。
大姑夫妇都是职工。记得表哥结婚,我跟妈妈去贺喜,晚上住下来。饭后,大家围坐一起看有着九英寸屏幕的“小电影”。惊讶地追问之后,我便记住了一个新名词——电视。有节目看我就满意,无论是新闻、唱戏还是电影,反正一切对我来说都新鲜,完全想不起挑拣。表哥的婚礼过后,妈妈要回家,我说啥不走,大姑还一再挽留,我便顺水推舟地住下。
于是,晚饭后,我就赖在表哥屋里,趴在他的大床上看电视,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我似懂非懂的话剧、戏曲。令我扫兴的是新婚嫂子一个劲儿地说我困了,让我快去睡觉。她的轻声慢语根本不能转移我的注意力,说的次数一多,我就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嫂子只有讪讪走开。直到大姑过来,用糖果或者别的愿望连哄带骗,才把我从电视前拽开。
回家后,在大姑家的经历便有了炫耀资本,不厌其烦地跟伙伴们把电视的神奇讲了一遍又一遍——随时可以看的电影,还不用占座。我沐浴在他们羡慕的眼光中,夸夸其谈。直到跟家里只隔一个空场的第二生产队买了一台电视,我躁动的心才逐渐安静,不用为看电视每天查日历盼假期,寻找去大姑家的机会。
晚饭后,家禽、家畜进了圈,写完作业,就去了生产队有着长长北炕的大筒子屋。电视被高高地放在西边叠起的几个椅子上,观看的人们或站或坐,错落有致地形成一个扇形阵,北面的大炕因为视线偏离,倒是空着。演的啥无关紧要,人们仿佛欣喜的只是这份热闹。夜渐渐深了,人群逐渐散去。最后剩下了三个人,生产队的打更老头,屯里独居的老光棍,再就是我。那次演的是一个评剧《山猫嘴儿说媒》,唱腔很动听,没来由地喜欢。父母累了一天早就睡了,无人来找我,索性我一直看到屏幕上打出“再见”,才在夜里十一点恋恋不舍地回家。外面的黑,催着我一溜儿小跑,直到偷偷地钻进被窝,心还砰砰地跳个不停。
不久,生产队解体,那台电视的下落,我完全没了印象,反正我没地方看电视了。这个损失,让我偷偷地难过了很久。
父亲是司机,也是无线电爱好者。他去吉林的大伯家串门,背回来一台电视机,说是大伯用电子元件自己组装的,这让我很是欢呼雀跃。美中不足的是图像与伴音总不能同步和谐,无像有音,有像无音,再不就是图像扭曲或者缩成一条亮线,最奇的是有一次图像竟然倒立着,父亲焦急地摆弄旋钮,用手拍打荧光屏的外壳也不奏效。围观的我们异口同声地叫爸爸把电视倒过来放。但是随着电视方位的改变,倒立的图像也随之来个翻身,看样子非得我们倒立看才行!
晚上停电,是最让人着急的,把灯的开关打开,睁大眼睛坐在黑暗里,想象电视节目进程,坐卧不宁,仿佛热锅蚂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渐渐失望,直至睡意朦胧。突然,满室生辉,伴着“来电了”的欢叫,我们弹簧般地一跃而起,去敲父母住的西屋(电视放在那屋)门。父亲起来打开电视,看着依然扭曲的图像,百般盼望的电视剧已接近尾声,又抛下了一个悬念,然后开始长长的期盼,我们索然无味起来。
随着港台电视剧的热播,一周两集有条不紊地播放进度,使得周末更像一个节日。我们攒了一周的盼望,已不满足看家里有着扭曲图像的电视。听说在收购站上班的徐屠夫家里新买了一台电视。我们总要早早地催着妈妈做饭。祈祷着别停电,扒拉几口饭就跑他家去了。两集的电视剧,当时还不插播广告,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正看到关键处,仿佛说书的高声宣布下回分解般,伴随着主题音乐,演员表的字幕飞快地滑过荧光屏,我寥落地还在担心:遇险的主人公是否有人来救,定格在脑海的最后一个镜头的挣扎瞬间,还要保留一周。我没来由地替他累。
赶上停电的周末,我依然是落魄的。徐屠夫家里漆黑一片。只是听别人说,屯子里有一家把几十节电池连起来,能够维持电视正常工作的功率,靠这种“高消费”带动的电视,谁想看,先要交钱,数目不祥,好像影院的卖座。这笔钱我想都不敢想,也不能向妈妈要,明知道要碰一鼻子灰儿的,唯有聪明地让它自生自灭。于是,停电的周末,我总是玩的特别疯,仿佛用劳累分散与麻醉这份热切,直到一摊泥似地倒到炕上,来不及胡思乱想就朦胧睡去。
初中毕业的中考是在一个小镇上,我和几个同学住在一家私人旅店。晚饭后,老板一家看电视,我瞄了一眼儿,竟然是彩色电视,人物、景物都跟真的一样栩栩如生,比以前看的千篇一律的黑白电视,何止是精彩?简直是鬼斧神工的奇迹。以前追着看的港台电视剧今晚播出的还是大结局,焉有不看之理?我挤在老板的家人中间,说着初次看彩色电视的激动,以期博得同情,让我们分享这份快乐。但老板还是好心提醒我:“快去复习准备明天的考试吧!”。“临阵磨枪无用”。我振振有辞地回绝着。终于等到剧中几个主要人物的命运尘埃落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同学好心地提醒我注意分寸,那番初次看到彩色电视的激动表白,是否像老板展示我们的“土”?我忿忿不平地想,我本来就没看过彩色电视,说的都是实话!
等我上了高中,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前跟爸爸学开车的徒弟,已经参军几年了,为感谢师父的栽培,托部队的指导员弄了一个彩电指标送给父亲,我家才如愿以偿地看上了彩电,我还记得电视的发货票上清楚地写着部队番号,然后是指导员的大名。
想起表哥新婚日子期间,我的不识相;对生产队、徐屠夫家黑白电视的迷恋,在黑夜潜回家的小心;在停电夜晚所受的煎熬,都随着渴望丰富的童年,一忽儿远去了。
当年除夕的春节联欢晚会,我家的屋子里挤满了看彩色电视的左邻右舍,再现了当年生产队屋里的扇形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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