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座位
2022-01-20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大哥过生日,我独自一人乘车前往。我是第一个乘客,车上除了司机和售票员,就是几十个既沉默寡言又充满期待和渴望的座位。可怜呢,乘客可以选择完好的凳子,靠窗、通风又安静的位置,拒绝缺胳膊少腿的坏凳子,易受打扰的靠过道的座位;座位却不能对乘客说“不……
大哥过生日,我独自一人乘车前往。
我是第一个乘客,车上除了司机和售票员,就是几十个既沉默寡言又充满期待和渴望的座位。可怜呢,乘客可以选择完好的凳子,靠窗、通风又安静的位置,拒绝缺胳膊少腿的坏凳子,易受打扰的靠过道的座位;座位却不能对乘客说“不”,不能看某位乘客不顺眼,就拒绝他(她)入坐。我选了左边第三排靠窗户的座位,放东西,坐下。“哎哟”,我听到我的座位轻轻地喊了一声痛。我太胖了,该减减肥了。
看书。《读者》,2006年,第二十一期。诗歌散文、小说故事、幽默笑话,书中方片刻,车上已多时。右边第一排第二排、左边第一排都坐了人啦。
我怜惜地看了看右手边的座位,它有点弱不禁风呢,别坐一个像我这样的胖子才好。
上来一个穿白色休闲夹克外衣的年轻人,瘦、不高,很斯文、清爽的样子。他径直朝我这一排走来,目光锁定在我右手边的空位置上。
我一边为我右手边的这张座位庆幸,这一趟的三个多小时,它不用受庞然大物的重压了;一边却在心里嘀咕,第二排的两个位子都还是空的,干嘛要挤着跟我坐一排?想起早年在市内坐公交车,也是这么一个衣鲜人洁的年轻人,居然是三支手,差一点就扒走了我的钱包。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又不能不要人家坐,只得暗自戒备。提气、收身,尽量往窗户边上坐,把本来放在膝盖上的挎包,也移在左肩上挎着。
那人似乎没有看出我对他的戒备,发车后,随着车子的晃动,他的左手肘一次又一次地抵着我的右腰。我越发地反感,皱着眉再把身子往窗户边挤。把挎在右肩的坤包,紧紧地挟在胁下。
他到底在干什么?似睡非睡中,我感觉那人的脚不是碰着我的膝盖就是碰着我的小腿。我气愤地睁开眼睛,发现那人居然脱了右脚的鞋子,斜搁在左腿上。这样的姿势,导致他的脚越过两张座位中间的“三八”线。这种侵略的行为,破坏了两张座位之间楚河汉界,使它们彼此牵牵连连。只是那碰撞,不像是随着车子的摇晃,无意碰到而已,每次都很轻,隔着裤子,也能感觉到他的脚指是受命而为。
我想瞪他一眼,又怕是自己多疑。他看上去应该没有三十岁,人也长得清爽,怎么可能对一个不惑之年的女人产生旖旎想法呢。应该是个人修养不怎么的,不注意形像、不拘小节吧。我看了看他的座位,他的座位也看了看我。——它似乎认同了我的想法。
他放下右脚,把脚伸进了等待中的鞋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所有的座位大概都是不喜欢烟味的,你想啊,它们又没有脚可以走,每天关在很少通风的车厢里,那排不出去的烟味儿还不把它们熏臭?只是它们没法儿提出抗议罢了。
我再忍不住,很客气地跟他说,年轻人,这是空调车,请你不要抽烟,好吗?
那人好像就是为了要我开口跟他说话似的,马上熄了烟,并不失时机地接住了我的话。说你叫我年轻人,我三十九了,你怕还没有我大吧。
嗨,这人的视力还真有问题。或者,是故意这么说的吧。我没有因他夸我年轻,就撤去对他的防范心理,冷冷淡淡地说了句自己四十出头了的话。
他不相信,或者是装着不相信吧,说我眼角一点皱纹都没有,顶多三十岁。
哈!这人,恭维人不打草稿。瞧我这身材,瞧我脸上下垂的肌肤,说我五十岁,也有人信。就算没人信,我屁股底下的座位也会信的。这么肥大的一个屁股,岂是年轻的姑娘家会有的?
他不理会我的自谦,两只眼睛很有含义地看着我,很轻柔地问我去哪里,去干什么。
我说去我大哥家里,我大哥做六十岁生日。
正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大哥打来的,问我到了哪里了,等我吃饭。
他说不是你亲大哥吧,不然,怎么只你一个人去。
我说是嫡嫡亲亲的大哥,我的孩子要读书,我的老公在外地,都去不了。
他说你晚上住你大哥家里吗?住几天?说他住某某宾馆,要我去玩。
说笑话吧,就算是百年修得同车坐,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也不可能接受一个同车坐了二三个小时的四十岁男人的邀请,去他下榻的宾馆。不信,问问我的座位,它也会说,不能去。
他并没有因我的拒绝而尴尬,转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的发家史、奋斗史、艳史。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头,怎么一个有妻室的男人,常年不在家住,广州、深圳,这里那里到处跑,又不是出差谈生意,都是朋友招待,管吃管住管玩,还有什么二十多岁的姑娘要嫁给他,三十多岁离异的女人要跟着他,四十多岁有钱的富婆要包养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天!不是那什么什么的吧。听到他话的座位们,可能也跟我一样犯迷糊了。
好在汽车到站了。我拍拍我的座位,意思是辛苦它了,祝它下次好运碰上一个苗条轻盈的女子。至于边上的座位,我猜想它怕是宁愿坐在它身上的是我这样的胖妇人,而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不知所谓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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