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曾记鼠口夺粮
2022-01-20抒情散文祁连石
曾记鼠口夺粮我上小学那阵,正值文革后期。由于狠抓阶级斗争并且吃大锅饭,所以秋收总要拖延很长时间,雪压黄田才收割,腊月三十还打场似乎是常事。如此,田野里的老鼠就特别猖獗,被老鼠糟踏的庄稼就可想而知了。饥饿的梦魇似乎总是伴随着我的童年。虽然父母……
曾记鼠口夺粮
我上小学那阵,正值文革后期。由于狠抓阶级斗争并且吃大锅饭,所以秋收总要拖延很长时间,雪压黄田才收割,腊月三十还打场似乎是常事。如此,田野里的老鼠就特别猖獗,被老鼠糟踏的庄稼就可想而知了。
饥饿的梦魇似乎总是伴随着我的童年。虽然父母哥嫂和几个姐姐终日劳作,却很难换得一家丰衣足食。无奈之下,我不得不鼠口夺粮——挖老鼠仓。将挖来的鼠粮晒干,捶下,用石磨磨出雪一样的面粉,一家人就可以改善伙食了。
秋日下午,放学之后,瘦弱的我便提着铁锨背着芨芨编筐走向收割后的田野,去一块地一块地的寻找老鼠仓。虽然随处可见的是被老鼠嗑断的麦秸豆秧,但真有老鼠仓的并不多。摸索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便发现凡是有老鼠仓的地方,鼠洞门口都有或大或小的土堆,老鼠往洞仓里拉麦穗豆荚的道路四通八达,清晰可见。开始时,我按洞索仓。挖着挖着,鼠洞便分几岔。我只好给各洞作个标记一一挖下去。有的挖来挖去又挖到了地面,结果发现上当受骗是个哨洞。每逢鼠窝,我总是愤而抄其家灭其鼠。有时被堵在窝里的老鼠甚多,它们便舍弃一二,其它的夺路而逃。有时挖至鼠窝,却不见一鼠,大约狡猾的老鼠听见了风声早已溜之大吉了。有时费了好大劲挖来挖去,却发现是个秃洞,很令人沮丧。如果排除了哨洞、窝洞和秃洞,只要沿着其他洞挖下去,那就一定会挖到一壳篓一壳篓银闪闪金灿灿的麦子、豆子,其时我的欣喜之情自是无以言表的。我先将仓口的土拍净,浑身冒着淋漓大汗,然后低头蹶臀往外扒老鼠仓粮。
一次,鼠仓没满,我急于去扒,不想被堵在仓里的老鼠夺路而逃,竟误将袖筒当作逃路,顺臂而上,惊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情急之下,我忙用左手将老鼠紧紧捏在右袖筒里,直将它捏死为止。后听同伴说有的鼠仓还有蛇盘踞,为防意外,每逢不满之仓,我便先用锨把往里狠捣,见无异常,才伏身扒仓……有时挖来挖去,却始终不见鼠。再看外面的情景,大片的庄稼被嗑,鼠洞口也有很大的土堆,我便断定非有大仓不可,只不过刚才挖时丢了鼠洞而已,只好重新搜寻。可是一一检查岔洞,一一追挖下去,还是不见鼠仓,这时我便断定出现了塞洞。所谓塞洞,就是老鼠将仓衔满粮食后,又用土将仓门前的洞堵住一段,直达主道,以备后世子孙享用。塞洞里的土不实不酥,粗心了易丢失,要是细心了,也不难发现。有塞洞之处,必有大满仓。只要你抠着挖着,抠着挖着,说不定就会豁然一锨挑出仓粮。遇到特大塞洞仓粮,一仓就能装满一编筐的。
实际上,当时挖老鼠仓的人很多,既有娃子也有大人,因为大家普遍存在食不饱、力不足的现象,拉运完的田野里,一个鼠坛子往往你刚挖完走了,他又来接着搜寻,幻想多少有点收获,但常常是劳而无功。要挖到好老鼠仓,最好是到收割或未运的地里去。而当时这样的地又有生产队派的看田人管护,以防偷田。
有一次,在接连两日劳而无功、沮丧而返之后,第三日我便决定到割而未拉的地里冒一次险。放学之后,我背筐持铲走向田野,来到一片割倒约有半月尚未拉往场上的麦田。环顾四野,不见有看田人,我便放心挖起老鼠仓来。终于,我发现了一个大鼠坛子,我发现未割之前老鼠就已嗑倒了约有二分地的庄稼,割倒后,由于拉运不及时,老鼠又把十多个麦捆子嗑得所剩无几。再一看,只见田间鼠路四通八达,总鼠洞口前堆起小丘般一堆土。由于有了经验,我便断定鼠仓就在大土堆周围之下,便不再按洞索仓,而是以大土堆为中心,在方圆一米多的地方尽管往外挑土,挖出一个坛子,很快地左一个右一个的老鼠仓就挖了出来,乐得我直跳蹦子。编筐装尖了,我又脱下褂子,用马莲扎住袖口往袖筒里装,还是装不完。此时,日已落山,彩霞满天。正得意间,忽听远方传来一声断喝。我随声望去,只见百米之外有个老汉追了过来。我背上编筐搭上褂子拼命狂逃,因为要是被看田人抓住了,轻则挨打,重则没收筐、锨,更严重了会告给生产队株连大人受罚挨斗。我拼命跑啊跑啊,鼠粮被颠撒了一路,我也浑然不觉……就在我挣得心跳如鼓、腿在拌面之际,忽见一深沟横在眼前。急中生智,我跳下深沟,又见沟里一大墩茂密的芨芨下隐藏着一个被流水冲刷出来的深壳篓,就闪身钻了进去……看田老汉追至沟沿,就在我头顶上上下下了望搜寻,却不见我,就说着“活见鬼”之类的话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大气不敢出,忍耐着阴冷潮湿,冒着蛆虫蛇蝎爬到身上的危险,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回到了家,向母亲诉说了那惊而且险的一幕……
斗转星移,时光如流,三十多年后的今天,重忆当年那一幕,真让人感慨万端。自包产到户之后,年年秋收,要不了几天就全部割打入库,这从源头上就杜绝了田鼠糟踏庄稼,人们再也不挖老鼠仓了。后来,田鼠日渐少了,家鼠却日渐增多,竟有大者如猫。无有家猫,于是家鼠肆虐,损箱毁衣不说,偷粮盗豆猖獗,泥墙土壁不经其打洞,人们又深受其害。人们不可能移墙翻屋在家灭鼠,于是又在家里用砖头水泥修筑仓廪,并在坚固的仓廪周围下了夹脑,设了扣碗,放了毒药,因此也有效地控制了家鼠肆虐的局面。每想到此,我便甚感欣慰。
自然之鼠日渐稀少,却不料人间大小之鼠蔓延成灾。一想到此,我又深感沉痛。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灭祸国殃民的大小之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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