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步与一生

　　　　　　　　　　　一步与一生 　　　　　　　　　　　文／吕永红
　　银灯玉箫，落花柳絮。石板路上传来嘚嘚的马蹄声。缀着流苏的车子停在香树之下，有人伸手拨开细碎的珠帘，她——薛涛——手执宫扇，低头浅笑，如同一朵在千年古刹里倏然开放的睡莲。 　　新异的诗篇，独立的人格，可与男子匹敌的见地，让别人无法小觑她－－薛涛。岂止是无法小觑？更多的是钦佩与敬畏。据说在薛涛年幼时，她父亲为试女儿才情，便令她吟诵庭院中的一棵梧桐。“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薛涛应声而吟。其父听了，除了惊讶女儿的才华，更觉得这是一种不祥之兆——女儿今后恐怕会沦为一个风尘女子。果不其然，薛涛作了乐伎。 　　我想，她必定是强忍委屈的，在那样的时代，一个弱女子，无所依靠，怎能生存下去？只是依附于人的姿态不一样罢了。像是一园盆景，被人剪去枝蔓，拗断筋骨，摆弄成喜欢的模样。虽说亭亭玉立，可背后的血泪，有形的，无形的，全都深埋土里。 　　“十离诗”《望春词》上闪着熠熠的泪花。既然如此心痛，不如藏起这份情感，独自走路。绚丽过后的简约，何尝不是一种境界？薛涛终于迈出了她人生最重要的一步，在浣花溪畔办起了造纸作坊。不像鱼玄机，因妒掐死侍女绿翘，落个断送性命的下场。也不像霍小玉，被无端地牵入情殇，饱受折磨。薛涛有她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高贵的人格和纯粹的情感。她穿起女道士的服装，安然接受老去的现实。这个以诗名世的女子，又造出一种美丽的纸笺。美的情愫，美的书法，美的诗章，落于美的纸笺。从迈开这一步起，时间便是自己的时间生命也便是自己的生命。薛涛不同于李冶，不同于班婕妤 ，不同于鱼幼薇。同是那样社会中的女子，她却走上了一条别样的路途，那条路上铺洒着因掌握自己命运而不被潮流所裹挟而获得的喜悦。她知道，即便是冠上“女校书”的名号，乐伎仍然是别人的奴仆。美名永远比不上天马行空的想象与诗思。眼前铺就着的彩笺就是自己最漂亮的知音！ 　　于是，薛涛毅然跳出那个圈子。从此，她的韶华永远沉淀在诗歌的国度里，她在自己的经历上打上不可磨灭的印迹，她也让自己的一生灿烂得像大唐史上倏然开放的睡莲。 　　如果她没有果敢地迈出那一步，在大唐诗史璀璨的星河中她这美丽的一颗？在诗峰横亘的森林中少了她这朵娇艳的奇葩？世间会不会少了这样一个飘然孤立的女子，而我们的某一种心情会不会无人去道破？答案是肯定的。 　　薛涛人生的一步折射出她一生的智慧，这样的淡泊与宁静，让我的思绪中浮现出一位绝世女子：闭目坐在蒲团之上，丹唇微启，喃喃诵经。一阵轻风拂过，岚烟四起，托起飘然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