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喜

　　　　　　　　　　　　　　王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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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农民的时候，我最佩服的人是王大喜。佩服的原因主要是他力气大，能挑起三百斤的大粪。 　　王大喜长得不高，现在想来就是个一米六七的样子。可不知是劳累的缘故还是天生的，他从小时就满脸皱纹，有白头发，背还有些弓。反正是个老头儿的模样。 　　不过，他啥重活都干得来。有次，一个架子车掉到河里了，想扯上来，但地势只能够一个人扯，大家轮换着扯了一个上午都不行。队长只得捎话叫王大喜。王大喜来了，二话没说，用双手硬是将架子车举到了岸上，喜得队长马上给他记了两个工分。 　　那时候往张家嘴担糞，韩二爸的回数最多了，王大喜的担子最重了。王大喜挑担从不用搭柱棍，而是该换肩的时候，他将担子在肩后猛地一转，担子就已经换到另一个肩膀上了。担糞本来说是小跑，象体育上的竞走一样。王大喜跑得最快，别人没法跟上他。所以同时担糞，我们担三回，他已经是第四回了。 　　那时候，生产队干活，是分着散工分和死工分的。散工分是没法定额的活，比如耕种、锄地等，全劳力早晨六分工，下午四分工，全天十分。散工效率很低，反正一天那些工分，社员往往是“磨洋工”，出勤不出力。王大喜最不爱干散工，觉得这委屈他，蛮力气不能充分发挥。所以他千方百计捡死工分干。死工分其实是包工。比如说拉石头，一方石头两个工分；割麦子，一百五十捆一个工分；担大糞，按路途远近和斤头计工分。 　　可是，自从批判“三自一包”后，生产队取消了死工分。对此，王大喜很沮丧，只得混在芸芸众生中磨洋工了。他磨洋工比别人磨得更出色。别人还多少动弹着，可他拄着个锄把，不是看天就是看地，不是抽烟就是拉屎撒尿；西山上飘过了几朵白云，空中飞过了几行大雁，他都清清楚楚。但一听到“收工”二字，他的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正因为王大喜喜欢出蛮力，所以他不知不觉吃了大亏。不知从几岁开始，他有了痨病，啃啃啃地咳嗽不止，老吐痰，而且痰里有血丝。可他全然不管，照样思谋着多挣些工分。 　　可是，不管王大喜的工分挣得多还是少，他家里照样少吃没喝的。这根本原因是他家里吃饭的人太多了，兄弟姐妹一长串。他的兄弟姐妹都还小，父母亲又老癫了，经常护着兄弟姐妹，而另眼看待他。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面有着一些隐情：原来，王大喜不是他爸他妈亲生的，而是抱养的。 　　那还是日本侵略中国的那阵，大批大批的人往内地迁移。我们县上的泰山庙里住满了逃难的青年学生。学生们青春年少，正是按捺不住情欲的时候。他们住了两三年，给这个县上增添了不少人口。他们生下了孩子，一个也没要，全捐献给了这个县。王大喜就是其中的一个。 　　刚将王大喜抱来时，两口子将他象宝贝蛋一样对待。王大喜随后又带来了好几个兄弟姐妹。但随着娃娃的增多，王大喜就似乎是多余的人，又似乎不是多余的人了。 　　我跟王大喜在一起劳动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岁多岁了，但他还打着光棍，找不下女人。他对女人很热情。不管人家有没有男人，他都争着帮忙。特别是寡妇人家，自留地的庄稼还没有熟透，王大喜已经给她收拾到场院里了；地里田禾杆还没有晒干，王大喜就已经背到她门口了…… 　　也正因为这样，王大喜又吃了大亏。一些疑心病很重的男人，总是认为王大喜在勾引他的老婆。王大喜力气大，他们不敢去打架，也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质，而是私下败坏，说王大喜手面上有多少多少个女人，晚上如何象鬼一样东家出西家进。 　　女人们找对象，先要打听人，一听王大喜的人是这个样子，而且穷，就没有人愿意跟他了。 　　其实，这是冤枉了王大喜。王大喜从来没有跟一个女人睡过觉。他向往女人的身体向往了一辈子，但他的愿望始终未能实现。现在七十多岁了，他还是个童男身体。 　　我前几日还见着他，他还在小百货市场上给人家拉架子车挣钱。 　　他一直有痨病，咳得那么利害，却怎么还一直活着呢？ [/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lqm407 于 2011-9-14 08:5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