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飞过一只大鸟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44 编辑 <br /><br />　　飞过一只大鸟
　　文/惊涛拍案
　　一只奇异的大鸟改变了我们的路线。
　　我们在路上比赛骑车走八字路，甚至绕着路边的树转圈，有几次，差点一头冲到河里去，赶紧一歪车头让自己连车带人摔到河坡上，惊得大家齐声尖叫，之后，就是疯狂地嘲笑，随后，大家都把车子骑过去过把瘾。这真是太刺激了，小奎甚至撞到树上把手擦破了一块皮，冬天的风很硬，把手弄破了，回家被骂是小事，这坚硬的北风就够这小子喝一壶的了。
　　我们继续尖叫、继续绕着冬树转圈子，我们开心地疯狂一出口被犀利的北风吹走了。家长们只知道，我们早早的出门，早早地就上学去了，却不知道，这些人在路上一圈圈地绕着树转个没完，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家长们一直弄不明白，我们的衣服总是这边破一个洞，那边剐一个口子，破烂的自行车，不是今天这里有毛病，就是明天那里摔坏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恨恨地骂我们败家子，骂我们铁嘴钢牙，吃起车子来，比虫子吃庄稼还狠。我们装得比傻子还老实，但是只要出了门，就成了鸟，翅膀一扑棱，比着武地撒欢。
　　我们就是太无聊了，太寂寞了，什么事情都看不上眼，疯狂地玩一件看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的事情，然后颓废地丢掉，重新寻找新的把戏。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浑身似乎冒出了无数的痒痒肉，不找个事情消磨掉，这一天就没有办法混完。
　　上了初中，又要到远一点的联中去，麻烦多了不少，但是寻找快乐的路子好象也多了起来。
　　就在我们意识到要迟到的时候，缸子忽然尖叫起来，大声喊着：鸟……鸟……那么大的鸟。我们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鸟，而且是一只巨大的鸟，在老远的墁地上缓慢地扇动翅膀。我们都惊讶地张开了嘴，这么大的鸟我们还头一次见，张开的翅膀有一辆自行车那么长，在空中缓慢而沉重的飞着，好象马上就要飞不动了，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也就是说，它随时都有被人抓住的危险。
　　是鹰。我们都异口同声地喊着。不错，是只巨大的鹰。
　　瞬间的沉默之后，缸子说，应该把它抓住。我们马上反应过来，这太好了，要是抓住了，不单可以出名，这周围几十里，这样的大鸟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抓住了，不出名才怪？ 而且，这鸟这么大，可以弄很多的肉，翅膀可以钉到墙上去，那真是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但是，我们现在是在路上，还骑着自行车，总不能把车子丢在这里不管吧？更糟糕的是，马上就要上课了，被罚站倒是小事，要是被开除了，就吃不了兜着走啦。歪歪嘴已经不止一次地在课堂上对我们发出警告：你们简直成了“四人帮”了，你们要注意，再这么搞下去，离开除就不远了。
　　我们思量良久，四个人分成了两帮，我和水子想去上学，毕竟，家里供我们上学不容易，要是被开除了，回家的日子那肯定是没法过了。但是，缸子和小奎却想去抓鸟，这鸟太诱人了，他们馋得手心直痒痒。其实，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两个学习很糟糕，老师几乎对他们不闻不问，去学校里等于是活受罪，家里人知道他们学习差，对他们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于是，我们争执，然后快速地分手。他们两个决定不去了，我们两个赶紧骑车拼命地往学校赶。还好，没有迟到，我们赶在老师前面进了教室。老师肯定看到了我们的背影，在课堂上专门看了看两个空座位，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哼了一声，就开始上课了。
　　实际上，我们在学校里也没有把课听到心里去。我们一直在想，他们两个得手了吗？弄到哪里去了？他们要出名了，出了名就可以不用上学了……我们下课也是两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地嘀咕。别人看我们鬼鬼祟祟地，都很奇怪。尤其我们四人帮缺了两个，都问，但是我们什么都不说，只在心里装满了小兔子，替这两个胆子大的家伙激动。
　　放学的时候，我们疯狂地向那个地方赶去。结果，我们发现，这两个家伙，正偷偷地藏在河边的干草丛里，车子扔在旁边，什么鸟都没有。
　　我们感到激动的心终于平息下来，暗暗感到庆幸和高兴，却不能表现出来，就问怎么回事？鸟呢？
　　两个人开始激动地告诉我们，那只大鸟肯定就住在附近，它总在在附近飞来飞去，转着圈子和我们转悠。有两回，就落在水泥电线杆子上，那么大，我们都抓了坷拉准备冲过去把它砸下来，这家伙一点也不着急，等我们走近了就慢慢地飞走了，真是太气人了，你见过鸟看不起人的吗？这鸟就看不起人，拿我们不当回事，我们一定要抓住它。
　　我们更是激动，又在寒风中坚持了一段时间。果然，将近天黑看不到什么的时候，那只鸟又从远处慢慢地飞过来，落到了一根水泥电线杆子上。我们悄悄地爬过去，手里都攥着小砖头，准备同时出击，把它砸下来。
　　很倒霉。我们还没有靠近过去，那只鸟似乎早就看到我们了，还没等我们站起来，就从容地飞走了，我们疯狂地追过去，竟然没有追上。
　　懊恼的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决定明天都走着上学，不骑车子了。非要抓住这只鸟不可。
　　第二天，我们早早地上学，缸子甚至带了弹弓，找了半口袋小石子。从墁地里一直走过去，幸亏，是冬天，麦子地里都冻得很结实，河里的水也结冰了，而且，这么走，比骑车子走大路上学要近一半路。我们终于又到了那个地方，居然又看到了那只鸟。它落在一根电线杆子上，收起了翅膀，躬着背，看起来像个驼背的老头。
　　我们开始了疯狂地追杀。那只鸟在天空上缓慢地飞来飞去，我们不断地把手里的坷拉、砖头、瓦片朝他砸过去，奇怪地是，我们根本就撵不上它，它看起来飞得很慢，实际快多了。有一次，它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们从地上一点一点地爬过去，我们甚至看到了它硕大的爪子，看到了它浑厚的羽毛，看到了它冷冰冰地黄色的眼珠子，我们还没有跳起来，它就从电线杆子上稳稳地张开巨大的翅膀，缓慢地飞走了。
　　我们沮丧地坐到地上。
　　上学的时间到了，结果，还是我们两个人去，他们两个留下，要去抓住这只大鸟。
　　这次，我们两个终于迟到了，我们被歪歪嘴提到办公室里，接受他的暴风骤雨。还好，因为平时学习好，我们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为难，但是，要求我们再也不能迟到了。再迟到就要让家长到学校。
　　缸子和小奎却倒霉了。他们也知道自己倒霉，就再也不去学校了，这么坚持了两天，他们就商量，不上学了，然后两个人在路上打赌，结果，就都不去了。
　　但那只大鸟忽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两个人再在墁地里简直就成了受罪。他们终于悄悄地提前上学，把自己的凳子和桌子弄回家，连老师的面都没有见。回家后才给爹娘说，爹娘并没有怎么责怪，只是说，不是我们不供你们上学，是你们自己不愿意去的，以后别后悔，别埋怨我们就行了。两个人从此彻底离开了学校。
　　我一直弄不明白，那只大鸟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在那个冬天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它那么缓慢而沉重地飞过那个冬天，最终，让我们四个好朋友分了帮，两个人退了学。我和水子从此以后好好的用功，都考了出来，而缸子和小奎都去学了木匠，我们还在念书的时候，他们就能做出很光滑的桌子了，他们得意地笑话我们，说我们什么都不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