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韵悠悠

　
　　 一
　　喝茶久了，便有了瘾。
　　每天清晨，身体里那些浸润着茶香的细胞很快苏醒，一个个张开干裂的唇，期待着一滴滴灼热的浓香滋润一晚的焦渴。
　　于是，早起泡茶，竟成了每天第一要务。洗漱完毕，喝一口还烫嘴的浓茶，畅快清爽的感觉随着茶香在五脏六腑里游走，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在瞬间苏醒，以清新的姿态，迎受生命中那些琐琐碎碎的忙碌。
　　有时候，因为工作忙，没时间去茶叶市场买茶，便喝白开水将就。
　　谁知肠胃早已被宠坏了，没茶喝的时候，精神萎顿不说，就连日子也如杯中的白水一般寡淡无味。
　　有时候，路过茶叶市场，不管买不买，都要进去转一圈。两边店铺里摆满了各种茶叶，幽幽的香气一阵阵飘过来，深吸一口气，仿佛天地精华都被我吸纳进身体，那时陶醉、飘然的神情，一定不亚于过足了瘾的烟民们。
　　发展到后来，就连浓茶都无法满足茶瘾。于是常常从茶叶桶中抓出一大把茶，苦涩之后的清香是我无法抵挡的诱惑，家里的茶叶，竟有大半是被我这么吃掉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嗜茶如此。大概是我需要这样的苦涩，来中和生命里过多的甜蜜吧。
　　贾平凹说：“能叫人上瘾的都是毒药。”
　　这些年不断反复的贫血便是毒性发作的明证。茶，以温柔甜美的面目，成了伤害我的毒药。
　　然而，不敢决绝地从此远离，便采取折中的办法，下决心不咀嚼茶叶。这些年对茶的依赖，已成生命中无法改变的习惯，尝试改变，需要痛苦的坚持。
　　那些日子，只要空下来，便自然地走到放茶叶的柜子前，取下茶叶筒，打开盖子，伸进手去，直至触摸到那一粒粒蜷缩的叶子时，才恍然惊觉。
　　这一系列取茶动作，流畅娴熟，而彼时的思维，还在另外的事上流连。经年的动作，早已在思想中根深蒂固，不需刻意提醒，一切都已顺理成章。
　　与其说是迷恋茶叶的清香，倒不如说是被习惯束缚着，挣脱不得。
　　世事大多如此，比如爱情。
　　电视谈话栏目中那个女子说：“我爱他已经上瘾了……”爱他，已成生命里的习惯，不需每天早晨提醒自己，牵挂如影随形。
　　风沙肆虐的沙哈拉沙漠，在三毛眼里却是花开成海。在沙漠中相守的寻常日子，成了三毛一生幸福与创作的源泉。失去荷西，三毛却改变不了爱的习惯，一个人孤独寂寞地活着，终于以自杀结束痛苦。
　　遥望着沙哈拉沙漠的风尘，依稀看见三毛的那片花海，惊异地发现，那竟是一片罂粟花，凄艳绝美，却又暗藏杀机。它令人迷醉而失去自我，阻止了三毛从既往的爱海中挣脱出来，去寻找新的幸福。
　　所以，有时候爱的习惯令我们拥有安静永恒的真情，也会执迷在温柔的伤害里。
　　 二
　　一天早晨，在单位冲泡铁观音，喝了一口，有些失望，总觉得没有在家里冲泡的滋味甘美。
　　比较了一下，茶叶、水质、茶杯，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水的温度。
　　在家里，用沸水冲泡，注进水的瞬间，叶片舒展漂浮，将一阵阵或浓郁或清幽的香气直送到鼻尖。
　　单位用的是饮水机，温度达不到沸点，仿佛茶的清香还藏匿在叶片间，没有充分发散出来，于是，那茶汤便也如阳光不充足的房间里散发出的霉湿气息一般，滞涩不畅。
　　由此看来，茶的香气要靠适宜的温度来激活。
　　记着以前看电视剧《辘轳女人和井》，一直对一个情节困惑不解。美丽温柔的枣花，常常被铜锁欺侮，以至于最后离婚了事。
　　谁知倔强如烈马的铜锁，却在泼辣的狗剩媳妇调教下改掉了许多恶习，小日子红红火火，过得有滋有味。
　　现在想想，也许枣花这杯温吞的水无法激活铜锁生命的香气，因此，在一起的日子便缺少了温暖与甜蜜。
　　其实，生活中看起来很般配的男女，未必是一生相伴的彼此。我们往往看到的是一种错位的结合，便常常以旁观者的思维去评点我们无法触摸的婚姻滋味。然而，婚姻的甘苦，从来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能携手一生，一定是获取了外人无法知晓的平衡与美好。
　　想想真是神奇啊！一杯清水，因为茶叶的浸润，原本单薄苍白的生命，从此便染上了金黄青绿的色泽，飘荡着香甜甘美的醇厚滋味。
　　而看似枯干的叶子，在温度适宜的水中，将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色彩最醇美的滋味释放出来，于是有了一杯杯清香飘溢的茶，温暖芬芳了彼此的生命。
　　如此，能将彼此生命中的美丽与芳香激发出来，应该就是完美的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