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语

[原创] 埙 语

文/柔情女
　　题记：
　　埙，是古代用陶土烧制而成的一种乐器，有六个音孔，外观逊色，形状如卵。


　　一直以来，只喜欢欣赏三种乐器：古琴，箫，再就是用泥土烧制而成的埙。在这其中，惟有埙是泥土制成的，于是，我也最敬仰埙。敬仰埙的理由不只是因为埙的质朴与纯洁，而是缘于她那幽幽的埙音能听懂并共鸣于忧愁人的心声。

　　习惯在月色中，独自漫步通往山谷的那条小道。

　　沉沉的夜里，那小道静谧的有些可怕。猛然抬头，仰望高远的星空，满天的星辰已灿烂于淡蓝色的天幕，再遥望远处的山谷，隐约有微弱的烛光，那烛光遥遥的悬在半空中，闪闪烁烁，冷冷淡淡。

　　风，开始凉凉的刮起，空旷幽深的山谷，隐隐地飘来了埙幽怨的声音，呜呜然、黯哑、憔悴、如泣如诉。埙的声音里裹挟着一股怨气与惆怅，像是来自幽幽的冥界。

　　埙的声音有些钝痛，肯定是一不小心触到了坚硬的岩石。钝痛的埙音穿行在这清冷的风中，断断续续、颤颤栗栗，悲悲切切，很是凄凉。有时，也感觉这埙声湿润润的有些滞涩，我想，大概这湿润润的东西就是埙的泪液吧？

　　埙把冷寂的夜色，幽幽的山魂，凄凉的命运和心灵的孤寂与无奈收藏其中，便成了倾诉的瓮穴。

　　小小瓮中，装满了忧愁人诉不完的心事。

　　那遥远的岁月连同美好的向往和追求，被一种叫做“无情”的东西剪碎。此刻，我似乎看见那埙在摇拽的烛光里拼命地挣扎，痛苦地鸣叫。褐色的帛被撕裂，很痛很痛，痛中有些无奈！

　　孤寂的夜里，森然生凉，我怕再次听到埙这凄楚的吟唱，却又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斜着身子，努力倾听着，倾听埙的心音。那哀愁、悲怆、苍凉凄婉的埙声不禁让我生起怜悯之情。

　　这悲悲泣泣的埙音是何人所奏？又缘何而奏？是漂泊在外的游子在殷殷的思念故乡？是远征的旷世男儿萌发了黍离之悲？还是神清骨冷的忧郁女神被遥弃？确切的答案没有人告诉我。或许一切都不是，这是山谷悠悠的魂灵，要么是我的一个幻觉而已。

　　我这样想着，放慢前行的脚步，感觉这空旷的山野中只剩下我和埙了。这样的夜色，凄清的我，有埙相伴，内心除了盈满感动，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此时，唐代诗人李白的诗句“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是我此心此情的真实映照。

　　虞姬之舞，项王之剑，盖世之雄皆敌不过这小小陶埙吹奏出的凄美楚歌。次第，我庆幸遇到了埙，也许今夜我和埙的相逢是冥冥之中的一道宿命。

　　空旷的山野中，邂逅无纸笔，长啸已足矣！

　　我不忍心惊扰那埙，站在离埙很远的地方，对着苍茫的夜空大喊，为自己，为自己那些压抑已久的浊气，也为了埙，为了与埙的美丽邂逅。我多么渴望与埙为朋，渴望她能听懂并共鸣于我的心声，渴望埙沁入我的心灵深处，抚慰那早已不会流血的伤疤。

　　我心中的忧伤，也许只有在这旷野之中，山谷之下，和那被愁思缠绕的埙一样毫无限制地得以倾泄，放纵自己压抑已久的难言悲怆！

　　是埙的呜泣，激起了我心中那份久违了的悲恨。陶埙奏出的悲音，唤起了深受囹圄之人的伤愁。

　　心碎，埙破，不堪忧伤！

　　已近夜深时分，空中那半个月亮依然孤寂地挂在天边，久久不肯离去，那月儿好似也懂我心，有意留下来与我为伴。周围的星星奇异的眨着眼睛，仿佛也能窥穿我与埙有着同样的心事。

　　孤夜中，欲将心事付陶埙，知音少，埙破谁人听！惟有“同病相怜”之人能与埙奏出和谐之音。山谷中，那埙的心事我能懂。我知道，那六个音孔里飘出的，是埙心灵深处对“文明”和“正义”的呼唤与呐喊！

　　夜深了，如勾的残月渐渐西沉，天色随之暗淡下来。我收住彷徨的脚步，跪在离埙不远处，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为自己，为那忧伤不堪的埙，也为一切我爱与爱我的人。

　　很久，我不愿抬起跪拜的双膝，我想对着苍穹，对着山谷，对着那悠悠的烛光，再次祈祷，祈祷自己，祈祷那满眼伤愁的埙从此快乐起来！

　　伴着西沉的残月，开始启动回家的脚步。路途中，我仿佛看见了统治者手中的埙，饰上了好看的颜色，把陶埙的外表装扮得煞是美丽。纤长而尖细的手指，轻轻按捺埙的六个音孔，双眼微闭，紫色的唇边漾起一缕讪笑，埙的音孔里，飞出一支支激扬欢快的新曲。

　　为何，我和山谷中那个手持同样是埙的人，却吹奏不出与之和谐的心音，吹奏不出春的温暖，春的美丽，吹奏不出生命的最强音？！

　　此时，这欢快之曲与我同行，为何，我眼中流出的依然是一颗颗青色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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