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悬浮的巢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11 编辑 <br /><br />　　　　　　　悬浮的巢
　　　　　　　　　　□吴安臣
　　看李奥帕德的《沙郡岁月——李奥帕德的自然沉思》，目光停留在这样的文字上：四月的夜晚，当天气渐暖，而我们可以在屋外闲坐时，我们总爱倾听沼泽里雁群进行的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雁儿静寂无声，我们只听到鹬的鼓翼，远处一只猫头鹰的咕咕啼叫，或者风流的瓣蹼鹬带鼻音的咯咯叫声。然后一个刺耳的鸣叫突然响彻云霄，顷刻我们便听到一阵喧嚣的回响。雁儿的翼尖击打着水面，桨一般剧烈振动的翅膀，推进着船头一般的雁头，而发生激烈争执的旁观者则大声叫嚣，最后一只叫声深沉的雁发出决定性的呼喊，吵闹声于是平息下来，变成雁儿之间几乎无时不在进行的轻声闲谈。此时我再次希望自己是一只巨稻鼠。
　　看着这段文字，我真的羡慕那些自由自在的雁儿和甚至可以坐在雁儿对面的李奥帕德，他的目光沉静地向雁儿传递着心声，而雁儿则在他面前自由的舞蹈和鼓翼，雁儿的栖息地里没有任何的入侵者，在自然的怀抱里它们完全可以酣然入梦，多幸福的一群鸟儿啊！同样那些人也是幸福的，而他们能感知到幸福的前提是，对着那些肥美的雁儿没有任何的贪欲，不会想着把雁儿油炸还是清炖。而此刻院里树上鸟儿就没这份福气了，辛苦经营的巢在风口浪尖上不说，而且要提防那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和充满贪欲的手。
　　目光从文字上移开，我把眼睛转向那悬浮的鸟巢，它像一枚果实，但它又是一颗不属于大树的果实，在枝头岌岌可危，昨夜风一直狂吼，雨一直的下，于是巢从树上掉了下来，那是一个编织得不是十分精美的巢，甚至有些粗糙，也许鸟儿们要不断地做好迁徙的准备，于是巢就像临时搭建的帐篷，追求一种简易，鸟儿也没人的能耐，在做一次迁徙的时候它没能力把巢一起带走，当然这是我的构想，不完全代表鸟儿也有我这样的想法。鸟儿的无奈我怎么能清楚的知道。开始我担心里面有小鸟或者鸟蛋，但是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鸟蛋没有了，小鸟也不见了，这或许是一个废弃的巢，因为我好久都没听到鸟的鸣叫了。
　　自从我们后面建成一个钉子厂后，巨大的响声已经把我的耳膜几乎震破了，耳神经似乎也在逐渐的麻木起来，于是鸟叫的声音稀少不说，能在清晨听到点鸟叫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仰首，春日的阳光把眼球刺得生涩的疼，那树枝上已经只剩下几根草茎，或许那是建筑鸟巢的材料。比起那些外国的鸟儿，在这里建巢的鸟儿简直可以说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而且建一座巢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在这里鸟儿的啼鸣被噪杂的机器响声淹没了，它们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射向它们的子弹，在树叶还没长满之前，这个鸟巢就是一个醒目的靶子。
　　这个春日我看到了一个空着的巢，它从树上跌落下来了，我无法再拯救它了，因为我无法再把它安回树巅，即使能安回去，我想鸟儿未必会再想回来，光秃秃的枝桠间再也看不到一只栖息的鸟儿，在这个春天我觉得鸟儿的翅膀扇动得愈来愈模糊，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梦里，来自童年的某个闲适宁静的午后，来自一个飘着芦花的芦苇荡。
　　童年时的我们可以在野地里找到那些把巢建在地上的鸟，那些巢比起树上的巢显得更精细，软软的草托着温软光滑的鸟蛋。在掌心里显示出温润的光泽，很怀念那种美好的感觉，听大人们说每个蛋都能孕育出一只美丽的鸟儿，于是我们也就放弃了把那小得比鹌鹑蛋还小的蛋放进锅里的念头，于是在童年的春天我们总能听到和谐婉转的鸟鸣，那是鸟儿在枝头的春歌，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妙的时光啊！整个村庄在一片鸟鸣声里安然入睡，宛如在一片仙乐里的世界，以至于在多年后我还误以为那是一片泛着天国祥光的乐土，那些都是一些神示的鸟儿，它们似乎感念于人们对它们的不杀之恩，于是歌唱起来不遗余力，在一片鸟儿的歌声里每个季节都美丽异常，绿树，鲜花，鸟鸣，鸡鸣狗吠，营造出一派田园诗似的的太真之境。
　　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我潜进芦苇荡，因为芦苇上有美丽的鸟儿，我想在那里静静的观看一只只美丽的轻盈的鸟在芦苇上的舞蹈，我喜欢芦苇的花柔柔的滑过脸庞的感觉，更喜欢和一只鸟儿对视，这小东西居然不怕人，它甚至会歪着头和你对视，它完全不会把我这个贸然进入芦苇荡的不速之客朝坏里想，真的！它甚至看我几眼后小嘴朝天又欢快的叫上几声，无忧无虑的歌声在芦苇荡里虽然微弱，但是比起任何音乐能给人以享受。那巢建在几根芦苇上，那些嫩黄的小嘴从晃晃悠悠的巢里伸出来，我看着这些张着小嘴的小家伙，总有去抚摸一下的冲动，但是我怕粗糙的手伤及到这些娇弱的小生命。当母亲的叫我回家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时，我才恋恋不舍地回望着那些小鸟儿回家去。那时我总想自己也许是天堂里的一位无忧的天使，是上天的安排让我的眼睛能随时看到了这些可爱的鸟儿，让我的耳朵听到那些美丽的歌喉不绝于每个季节的歌唱。
　　现在不行了，那些悬浮的鸟巢越来越远离我们了，巢在我们的头顶，鸟儿也用敌视的眼光看着我，一只又一只的鸟儿对我们的行为感到寒心，巨大的声响和无数次屠杀追赶里，它们无法再寻找到一个宁静的所在了。
　　无由的怀念很早以前可以在地面上观看一个鸟巢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