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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父亲的麦子

2022-01-20叙事散文孙光新

父亲的麦子
孙光新
[麦田上的凡高]天渐渐地热了起来。风里,也不时有热浪裹挟着袭来。热浪一阵接着一阵。乡下的麦子在风里一遍黄过一遍。熟了,乡下的麦子,父亲的麦子。我在去城郊的小路边上,看到一大片金黄的麦田,一直伸向远方。麦浪,此起彼伏,连……
父亲的麦子 孙光新 [麦田上的凡高]   天渐渐地热了起来。风里,也不时有热浪裹挟着袭来。热浪一阵接着一阵。乡下的麦子在风里一遍黄过一遍。熟了,乡下的麦子,父亲的麦子。我在去城郊的小路边上,看到一大片金黄的麦田,一直伸向远方。麦浪,此起彼伏,连绵的海。熟悉的麦香一阵阵的飘过,随着热风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这个时节里,父亲简直就是那个阿尔的疯子。他有那么多的时间,一大把一大把的。他头顶着烈日,一直奔走在通向他的麦田的路上。他在地头上站下来,定定的,什么也不做,就是看他的麦子们,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惬意,舒坦,微闭着眼,他只在他的麦子们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只有麦子,金黄的麦子。那一大把一大把的油彩啊。父亲的那些麦子们,好象也受到了感染,随着热风,也在一遍遍地一起一伏,响应着,呼喊着。麦子们在大声地对着父亲唰啦唰啦地说着话,只有父亲才能听得懂他的麦子们在说什么。麦子,麦子,父亲在内心里饱含深情地呼喊着。他在对大地感恩,地母帮他完成着他的杰作。父亲恣肆地笑着。干脆,他就走进麦田里,走进麦子们中间去,让那扎人的麦芒在他裸露着的胳膊上蹭来蹭去。父亲弯下腰去,大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掐一棵麦穗,放在手里搓来搓去,用嘴一吹,凑上鼻子去闻闻,然后让饱满的麦粒在他的两个宽厚手掌里滚来滚去。然后,父亲先是迎着热风抬起头来,望望响晴的天,再收回目光望望他的麦子们,他心满意足地想:明天就可以割麦了。   太阳,热风,麦浪,这些绚眼、动人的油彩,涂抹着这个时节里父亲眼中唯一的风景。整个麦田里,都是父亲奔跑的身影。这个乡下的疯子,这个最伟大的乡村艺术家,此刻正在内心里构思着他的美丽的向日葵。 [麦场上的雨]   麦场上可怕的雨。   雨来的时候,母亲领着我和弟弟紧张地垛麦。因为要下雨,天阴的很厉害,头顶上也就少了可恨的太阳,也有了凉凉的风吹来,有时就已是蒙蒙细雨了,我们那么卖力气。我们一人握一杆木杈,一大场麦子一会儿就垛成小山。然后,苫好雨布,再用绳子把雨布紧紧地扎一圈,以防在夜里被风刮裂或是刮跑。之后,母亲就收拾场上的家什,我和弟弟坐在干净的场上,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如释重负地等着大雨的到来。那时,母亲还年轻,身体也结实。   夜里,父亲经常冒雨来看场,看看雨布被风刮跑了没有……   有时,也只是虚惊一场。我们手忙脚乱了一大会,风里刮了几个雨点就了事。老天也真会捉弄人,我坐在场上大口地吐着气,心里诅咒着老天爷。有时大雨也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比如刚垛到一半,大风里裹挟着大大的雨点就来了,我们干脆就淋着雨在看麦子淋雨。有时,一场麦子刚刚碾好,还没有来得及起场,大雨就来了。这时,父亲特别的着急,就大声喊我们:快一点,别闲下来!只有爷爷在边上不紧不慢。我在大口地喘着气想,快一点就顶用么,雨说来就来,我们谁也赛不过它,把麦子给冲走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想归想,我的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脚仍在快步地奔。无情的大雨终于来了。   我们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那场带来灾难的雨。雨水哗哗地。刚碾好的饱满的麦粒也随着大雨流向路边的水沟里。雨水顺着头发不停地往下淌。我们无助地停下来。父亲抬起头,长久地看着阴霾的天。母亲则静静地立在雨里。爷爷干脆就坐在雨水里,头埋地深深的。看来,他早就慌神了。我甚至有些害怕。我不敢看父亲、母亲、爷爷。我想,弟弟也是。我们的力量在这捉摸不定的家伙面前竟是那样的弱小。我们的努力和汗水被雨水冲的无影无踪。被雨水冲走的,不仅有父亲心爱的麦子,一定还有呼喊和绝望的泪水。割麦、运麦、铡麦、晒场、垛场,防备着大雨的到来……   反反复复,整个麦场上得折腾近一个月的时间。母亲的身子,终于在一年年的麦场上累垮了。幸亏,父亲的身体还好,还在一年年地看着他的麦子们。爷爷上了年纪,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在土地上生活着,依旧不紧不慢地晒麦、垛场、淋雨…… [麦田里的少年]   打电话要回家,是母亲接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对父亲说:孩子说是要回来呢。先是一阵沉默。你告诉他,叫他不要回来了。你和孩子说去。父亲接过电话:……今年收麦,你……和你弟……都不要回来了。家里实在太忙了,送你接你的,要耽误我不少工夫呢。放下电话,我兀自呆了良久。   那些麦田里的生活:烧水、送水,拣麦穗、铡麦、晒场、垛场……麦场,望不到头的麦田里,父亲、母亲、弟弟、我,依着割麦快慢的顺序排开后,蹲下身子割麦。筋疲力尽的我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一个掉了队的战士,狼狈与失望。总也流不完的汗水、冒烟的嗓子。他们在前面不时顺手在我的垄上割几镰,使我不至于拉下太远。终于,我望着长长的麦垄叹气了。跟在爷爷的推麦子的小推车后面拣麦穗,上坡时给爷爷拉拉小推车。在太阳底下拖拉着大包袱,时常掉队。那个脾气不大好的老头,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大声训斥着:磨蹭啥,想晒太阳么。我在内心里诅咒着,发烫的大地,火热的太阳,干燥的风。仰脸看响晴的天,无雨,失望与期盼的心……   十几年前麦场上的少年,如今正坐在舒适凉爽的书房里用手中的笔想象着麦子、麦场、劳动、阳光、汗水、泥土……麦收前的几天,父亲找了一个非常荒唐的理由,让弟弟带着他的孩子回去一趟。而麦收临了,父亲以没工夫为由拒绝了我。近几年,我很少回家。每次回家,父亲都象是过重大的节日,手头上所有的活计都得放下,听我谈一些与土地无关的事情,那些辽远的事情。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来。我明显地感到,我的行走与那片土地越来越不相称了。与那片土地越来越远的距离,内心的骄傲与优越。太多的无知与可笑。我,一个远方的客人、一个娇贵的城里人、一个用笔为大地抒情的诗人,我必须交出一切虚假的身份,还原回自己的真实的身份——一个不成器的农村的儿子。当年那个愚蠢的小男孩一边在心里一遍遍地深情地呼喊着:麦子,麦子……一边在他的日记里沉重地记下了这几个字:今年,我不回家割麦。 地址:(山东惠民县文化旅游局孙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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