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缓慢而行的老牛

在农村，一头牛的命运是在艰苦的劳作中度过的。从长了牙，生出了双角开始，农人就会打穿它的鼻子，带上鼻栓，用一根绳子拴住它。从此，它的命运就掌握在农人手里了，一条绳索轻而易举的将它拉到地里，从而，牛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牛是忠厚的动物，虽然给它带上了鼻栓，让它卖命干活，它却从不记恨，见了人还会低沉的长哞一声表达感情。人们是信赖牛的，会有好多的悄悄话给它说，会温顺的抚摸牛的脊背，甚至将脸贴在牛的脖子上，感受那份温暖。牛不偷懒，一旦下地，拉上犁耙，它会一直的这样走下去，直到把地劐完为止。但是，人们舍不得这样去做，他们会在半途中停下休息。人们坐在牛的身旁，拿出烟袋美美的吸上两口，牛也会喘着粗气，深沉的看着远方，一会功夫，牛就开始咀嚼了。农人磕掉烟灰，重新扶正犁耙始前进。这样反反复复，日头就高高挂起来了，停留在天空中不肯挪动脚步，人和牛都流了汗，脚步变得沉重起来。但人和牛都有一股子倔脾气，他们轻蔑的看一下天气，甚至会懊恼的嘟囔一句或者低哞一声，低下头艰难的向前走去。
我一直认为牛是很睿智的。它的睿智来自生活的磨难。在田野里缓慢而行，看着满眼的玉米、棉花、高粱，它得到了身心上的安慰和快乐。力气算不得什么，关键看的是秋天金黄的结果。在收获的季节里，牛的步履矫健，它同主人一样享受着收获的喜悦。主人的眼光中流露出欣慰，老牛的眼神里也会流露出自豪。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农人一直把牛当朋友看待。生活的枯燥使农人们变得麻木，可是，他们的内心深处却总是涌动着一股热流，在原野里，农人高声呐喊，唱着粗犷的民歌，这种原始的音乐陶醉了玉米、大豆，陶醉了高飞的野麻雀，陶醉了身边的老牛。在农间歇息时，农人抚摸着牛的脊背，他们的手是粗糙的，可是，在这一时刻却变得温存起来。在牛的脊背上缓缓而行，感受到牛的气息——那是一种坚毅的、温暖的气息。牛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种温存，它会缓缓的低沉一声，打破了原野的寂静。
牛渐渐的老了，农人也佝偻了身躯，他们的步履不再灵便，力气也明显的小了，可是，他们的眼神还是那样坚强。农人早早的起来，给老牛喂上草料，然后看着老牛。老牛慢慢地咀嚼，如同咀嚼缓慢地时光。它不时的抬起头来，看一看身边的老朋友，他也一样沉寂在时光里。
原野辽阔，天空的野麻雀在高歌，田地里的草虫在低吟，日子依旧，不断的重复着昨日时光。农人和牛走在原野里，老牛在前面走，农人跟在身后，他们缓慢的如同原野里徐徐的微风。玉米、高粱、棉花……这些作物的气息扑面而来，农人和老牛同时沉醉了，那种混合的原野气息沁入心扉，令人胸襟开阔。
农人脱掉衣服，露出了古铜色的脊背，他抚摸了一下老牛尖瘦的脊背，老牛还给他一个温柔的目光。农人站直腰身（哪里能站得直呢？他们只是尽量的挺直一些），扶稳梨耙，然后放开喉咙呐喊上一句——走喽！
老牛缓慢而行，农人也缓慢而行，时光在他们缓慢的脚步中得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