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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这个黄昏,是这么过的……(2005-4-8)

2022-01-20叙事散文扁舟一叶
四月是十二月份的黄金月,那种浸入心肺的顺畅,甚至有点暧昧的诱惑的意味。在四月的黄昏呢,就像一种美达到顶峰,同时暗暗地酝酿着一种威胁性的伤感。花开的极胜,就要衰败了。我去菜市路过一家老九书店爱书人光碟店五金门市部服装店金店话吧等等。菜市离我家……
  四月是十二月份的黄金月,那种浸入心肺的顺畅,甚至有点暧昧的诱惑的意味。在四月的黄昏呢,就像一种美达到顶峰,同时暗暗地酝酿着一种威胁性的伤感。花开的极胜,就要衰败了。我去菜市路过一家老九书店爱书人光碟店五金门市部服装店金店话吧等等。菜市离我家不远,拐个弯再拐个弯就到了。   路过的一家五金门市关了门。听人说这家有了两个女儿,还想再生个男孩,罚多少钱也要生,结果就生了一个男孩。女人生下孩子不久大出血没有抢救过来。我想起那个女人的样子,模样有点丑,也不是一般的丑。可是有一天我路过她和她手中抱着的女儿在说话时,她快三岁的女儿摸着她刚烫的蓬乱的头发说,妈妈你真俊。她女儿这句话让我记住了很久。可是,现在女人不能抱女儿了,也听不到女儿天籁似的声音在赞美她。我真不明白,有了这么好的女儿,还求什么传种接代?几百年后谁还记得谁呢?

  向前走着,迎面而来的是两位约有42、3岁的女人,其中一个剪着短发略胖的女人对同伴说:刚扎针的时候当然有点痛,要想减肥,不受罪是不行的,这几天我受了近10斤呢。我是在沉思中无意听到她的话,等我蓦然反省过来,她们已经走远了。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拿着淡蓝色的手机,微笑着说着什么。我听到她撒娇的声音是非常动人的,这个年龄就是要有人爱、有人疼。虽是四月,天气还是有点冷的。她穿着薄薄一层的短上衣倘开着胸怀,吊带的嫩黄色内衣,更衬出她的曲线的美丽。想起自己当初这样年龄,却是在尴尬中艰难地熬过来的。记得当时穿着一袭肥大的衣服,这样还怕显露山峰,总弓着腰好使胸部不那么明显。别人的目光略扫一眼,心中紧张的不得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妥,整个精神陷在不安和恐惧之中。那时的母亲也不懂得讲一点关于生理上的知识,身上初来月经,觉得自己会死定了。大好年华就这样过去了,还来不及认识到自己身上柔媚的女人味呢,就一下子老了。   浓浓的菜香肉香扑鼻而来。我正琢磨买点什么,感到有人在我的肩膀拍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是高中同学小容。我差点人不出来她,她看起来有点老了,不,真的老了。我蓦地想起自己的脸上也有了这些令人不愉快的皱纹。她还是那样高门大嗓的:“我看着一个女的走路歪歪的像你,一看真的是你。你保养的不错嘛,看起来没有我显得老相。”我摇头说也不行了,显老了。我们说起毕业后事,然后问起各自现在情况。我说,我怎么没有在见过你?x县这么小。她叹口气说,我才到x县一个月,我爸爸病了得了肺癌。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就用手背擦眼泪。荣说爸爸现在已经到后期了,医生不给看了。现在我去买几支杜冷丁,你不知道我爸爸痛苦的样子,我真恨不得他早离去几天,别受这些罪了。看到我的诧异,容说,你也许觉得我这做女儿的残酷。你不知道,为爸爸看病,我和姐姐、哥哥把积蓄都拿出来花光了,连给女儿存的教育储蓄也花了。哦,那你老公愿意么?我问。他敢不愿意,谁的爹娘不是心连着肉的。不过,最后我感觉他有点心疼了,我不怪他。爸爸的病本来就没有希望,大家知道就是白花钱,就是尽力尽心自己心里好受些。前几天我们姐妹商量着要不就卖房子吧,我妈哭着要寻死,不准我们几个卖房子,说人的命是天注定的,争也没有用,活着的人还要吃饭啊。说着容的眼泪刷刷就流出来了。   我说你老公人品不错,接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四下里看着,同时看到我们跟前卖菠菜的一个年近50岁的男人,手中拿着馒头、一棵鲜葱看起来吃得很香。他边吃边对他身旁一个年龄相当的女人说,你去买几个包子吃吧,我喜欢吃葱拌馒头,新葱比肉还好吃呢。   我和容一时无言。顿了一会,容说生活就这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闭着眼往前走就是了,因为这也不能寻死不是?   我们相互告别,容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对我说,你猜猜我前天碰见谁了?我想了想,是小A?我知道一定是小A,他们当初爱的死去活来、惊天动地的,就像琼瑶小说里写的一样令人感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还是分手了。恩,她笑了,一闪而过的笑容里是一种甜蜜的羞涩。我没有想到会碰见他,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他了呢。我跟我老公一块去市里碰到他,我不知道他们还是同学,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事,他们怎么还是同学呢?   虽然他跟我没有说话。容说没有一点遗憾,能碰上一面,我就很知足了。真的,你懂得我春华,我那时候年龄太小,太幼稚了。好了,我真的要走了。爸爸等着用药呢。

  饭馆挤满了人,要不是这几天胳膊痛,我就自己做了,我做的饭菜别饭店里还要好。可是,关节炎犯了,痛的不得了。买好菜往回走,看到路边的柳树上的叶子长得好大了,柔和的阳光洒在嫩绿的叶子上,有一种晶莹的流动感。路上行人匆匆来往,想到几十年后这里就物是人非,人各自奔向属于自己最终的归宿了。现在呢,外面的世界哪怕是精彩的也是不安全的,只有家才是人生安稳的地方。   这样走着感慨着,我听到悠扬哀怨的旋律传来,我闻声看去,原来有一卖艺人在一家服装店卖艺。唱得竟然是河南坠子,他的唱腔苍凉宽厚、含蓄深沉,很有董派风格。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这个买艺人大约60岁左右,穿着蓝布褂子,运动鞋。瘦长脸子,主要是那两道长眉,给人一种气宇不凡的感觉。他的声音宽厚、磁性,有一种吸引力,从商人眼里一种沉醉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也被感动了。卖艺话不多,拉、唱一会就站在那里不动,有人给一元两元甚至五角也不争辩。要是给了一元要求他在来一段,他就不唱,只用二胡再拉上一段。曲调悲伤婉转,真是好听。他走我也走他停我也听。他有时看看我,微微一笑,我有点惊慌。觉得有种占别人便宜的羞愧,可是他不向我伸手,我不知道怎么给他钱,他一直把精力注意各商店。我想起张爱玲有次也是跟着一位卖艺人听唱。张爱玲说,怕卖艺人向他伸手要钱,就赶紧躲了。我知道她不过是调侃自己,故意用这样一种语气而已。   我不怕眼前卖艺人伸手要钱的,我口袋里有零钱。想起平时在街上看到行乞的人,我几乎每次都给,有时多有时少,无论他们是否是骗子,他们舍下自尊行乞,已经是穷人了。记得有次在秋天,我看到街上好多人围着两个行乞人,大的不过20岁,小的看起来不到三岁。大的双腿瘸了,萎缩在地上。小孩两条腿不一样粗细,冻得红红的,广告纸上写着他们的遭遇,我没有看下去。广告纸前有个四方盒子,盒子里有一些钱:一元的、二元的、五元的还有几个十元的五十元的不等,是一些好心人给他们的。我从包里掏出买东西剩下的零钱,大约有50多元,放在他们盒子里,我看到大孩子眼里有泪光闪烁,我为自己感到羞愧,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羞愧感。除了给他们这点钱,我没有能力帮助他们什么。   车筐里有我给女儿买的两大袋面包,我拿下来要给孩子放下。我忽然想起女儿的表情,我答应给她买面包结果买不回去时她失望的表情,女儿会哭的。看到女儿哭我就心疼,我看不得女儿的眼泪。老公不在家,我跟女儿相依为命。自从老公出去后女儿特别懂事,为我做这做那,从不无理要求我什么。一次星期天他叔叔接她去他家住,女儿一个劲问我,妈妈,你自己在家可以吗?到晚上她又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害怕?害怕她就回来。然后说,让我大姨跟你做伴吧,让我外婆跟你做伴吧,一会又打电话来,妈你把门锁好,说得我的心酸酸的。到晚上快睡的时候,听到门响,一看是女儿跟她叔叔回来了。她叔叔进门就说:“嫂子把你的孝顺女儿送来了,说什么也不肯住下,怕你自己在家害怕。”
  我不舍得听女儿哭泣,并且我不想把送面包、钱的事情说给女儿。这个社会太乱,有人会拿别人的善良来达到自己卑鄙的目标。女儿的本性善良我这当妈的太清楚了,我不想让女儿现在接受帮助别人的思想,她现在还没有辨别能力。真的,请大家原谅我的自私罢。从我的母亲身上,我感受到《一种善良比伤害悠长》的后遗症,这篇文章我写了一半就没有写下去。从母亲身上我总结出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必须是爱自己的人。我不会像母亲那样为那份善良付出太惨的代价。这两袋面包我拿出来又放下,如此几次反复,终于狠心放下一袋,把另一袋给女儿捎回家。我不是一个彻底的好人,我知道,甚至我不算一个好人。   我还在跟着卖艺人逶迤前进,我在如痴如醉里感受到生命的沧桑感。卖艺人有时拉上一段较悲凉的曲调,听得我的眼泪眼看要滚下来。我觉得他拉二胡的技艺比一些专家还要好。有几个年轻的男女也跟着听,慢慢他们就走了,也许他们不好意思。   我对河南坠子的痴迷,连我自己都惊疑,现在年轻的都不喜欢这个。河南坠子是一种民间戏曲,曲调苍凉低沉,有一种触动灵魂压抑感,是贴近生活底色一种共鸣。我是在父亲的熏陶下喜欢的。像《老来难》、《罗成算卦》等,我听不厌。我买过好多关于河南坠子的磁带。在老公和女儿不在的时候,自己沉浸其中。跟着卖艺人来到一家服装店,服装店的老板给了两角钱。现在想起卖艺人当时的表情,我就想大笑。他很惊讶的“噫”了一声,笑盈盈地说句:“才两角钱,够买什么的?”我当时想着这个卖衣服的平时表情就严肃的女人会不耐烦,没有想到她笑着向外撵卖艺人说:“两角钱就够一个馒头,我一顿饭一个馒头就吃饱呢。我到现在生意还没有开张,你去其他门市里要去吧”在她撵他的同时,卖艺人望着我,眼里却是笑。
  过了这家商店,我要向南拐弯回家去了。我感到卖艺人向前走的脚步有点迟疑,我知道他一定感觉我会再跟他往前走的,可是我到家了,我不能跟着他继续听了。人生就是这样,走到一定的地方就不能前进了。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总有一些风景被错过》,人生注定要错过一些风景,想着“风景这边独好”才是豁达的吧。人生想开了,也就释然了。我走了几步,我好像听到他在对我说什么,我转过身看他,他真的停在那里,说了句:“姑娘,你是好人。”   他喊我姑娘,还说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吗?我问自己。我没有给他一分钱,我还不劳而获听了他如此优美的拉、唱,他怎么说我是好人呢,是不是我对二胡和河南坠子的喜爱让他心里有了安慰,还是我对卖艺的行乞行为有一点敬意让他感觉到了?我回过头,看到卖艺人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我想到,活在音乐中的人是有富的。   在走进家门的时候,听到爸爸在说话:“这个孩子,买菜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回来了,路上没有什么事吧,我骑车瞧瞧去”   我赶忙高声回答,不用了,不用了,我这不来了嘛。 200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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