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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我的七哥

2020-09-24抒情散文笑一笑
我的七哥春节回家,见到七哥唯一的女儿来了,问问已是大学在读博士研究生,一米七的个头比我还高。看着,我特兴奋。好几年不见,与她那双明亮又硕大的眼睛,圆圆而可爱的脸蛋相对,脑海里活脱脱重现一个七哥来。一我们家出身不好,家庭关系也很复杂,八姊妹由
我的七哥


春节回家,见到七哥唯一的女儿来了,问问已是大学在读博士研究生,一米七的个头比我还高。看着,我特兴奋。好几年不见,与她那双明亮又硕大的眼睛,圆圆而可爱的脸蛋相对,脑海里活脱脱重现一个七哥来。
               
  我们家出身不好,家庭关系也很复杂,八姊妹由三部分组成:大姐和我同父异母;大娘只有大姐一女,一直无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哥就是父亲作为“引窝蛋”过继来的;说来还真灵验,大哥过继来后,我的母亲一连生下我另外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和我。七哥,顾名思义,就是我最小的哥哥,家中排行老七了。
    七哥比我大三岁半。打小就是他牵着我的手一块儿长大。
  七哥和我同一年进村小读书,报名时我五岁还差一个多月,他八岁多点。因年龄太大,老师建议他直接从三年级读起。
  我们都没进过幼儿园,第一天上课,看着黑压压一大群陌生的小脸蛋外加台上一个表情严肃的老师。我的心就忐忑不安起来,以至要尿尿了也不敢举手报告。下课时,老师见我还怔怔地坐在位子上不敢动弹,走过来一看,座位下面黄土地上褐色一片,旁边还有一部分淡黄色液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像几条小蛇一般正朝着四周低洼处艰难地向前爬行着……
  老师是我们寨上人,马上叫来在隔壁教室上课的七哥,让他把我领回了家。
  小时候,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七哥的尾巴。玩捉迷藏,我给他打掩护;打土块仗,我给他运泥巴;去捉泥鳅,我给他提鳅篓;上山捡板栗,偷吃挨了揍,我就是不记事还要跟着。去一公里远的村代销店买盐打煤油,因为父母多给了几分钱买零食,我老要争先,兄弟俩就干上一架,谁输了就走后面;上山砍柴,我们天生都胆儿小,怕蛇,谁也不愿意走前面,就又相互打斗一场,谁输了就走前面。一般情况下,我总是输的日子多。回到家里,只要不服气,我一告刁状,挨打的一般都是七哥,因为父母哥姐都是一句话:“谁叫你不让着弟弟点!”看着七哥挨打,我总是洋洋得意、幸灾落祸,一边儿偷着乐!可从没见七哥事后责怪过我。长大了,我心里一直为这些愧疚。
  我十岁那年,七哥去离家十多里的镇上读中学了。因为家庭出生没落资本家,父亲当过保长又是历史反革命,还带着四类分子帽子,我们也少不了被人欺负,失去保护的我,就像只落单的小鸡,形单影孤的,好不失落,好不无助。七哥一星期回来一次。每逢周六的下午,一放学回家,我就老爱蹲在家门前的那颗歪脖子枣树下,盼着七哥能奇迹般地快快出现在我们屋对面一个叫和家垄的石板路上,朝家的方向飞奔……当然,我一般都不会失望。
  一个初冬的周末,却让我失望了一次。
    天黑了好一阵,七哥才从镇上赶回来,踏进家门,就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理也不理我。一见到母亲就像看见了救命神仙般直扑过去,抱着母亲哇哇大哭起来。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的我张大着嘴巴,眼睛直直瞪着七哥,呆呆地站立一旁……
  只听他哭诉着向母亲说明了原委:原来是我们寨子里一个贫下中农子弟,和七哥同班同寝室的一个同学餐票不见了。事又特别凑巧,因为那天同寝室的其他同学都出去上街买生活用品或去学校澡堂洗澡去了,就七哥一个人在寝室早早睡了。加之同寝室就七哥一个人是黑五类——四类分子子弟,属于改造对象,恨屋及乌,池鱼之殃,这个同学一口咬定,硬赖是七哥偷的。还说他四类分子子弟不老实,想坑害贫下中农子弟搞破坏,同时还报告了老师。老师也不作调查了解,当然相信贫下中农子弟的话,不问青红皂白就找七哥谈话,要他退出偷去的餐票,还在班里大会上点名批评了七哥。七哥找同学解释,找老师申辩,说他没有偷。可在那个政治挂帅、唯成份论的特殊年代里,像七哥这样身份的人是没有地位和说话权利的。七哥当时就是磨破嘴皮、把心掏出来也没人会相信他的话。同学们对他指指点点,有些胆大的还指着他鼻子叫他“小偷”、“黑五类”。七哥一天到晚低着头,不说话,同学里更没人理他。“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十四五岁的七哥已开始懂事,更晓得讲面子了,心灵的打击和创伤不言而喻。事情过去了三、四天,到了周六,那个同学打开自己锁着放衣物的木箱,准备清理一下不需要的东西周末带回家,发现他不见了的餐票就在箱子里。这时,他高兴地大叫:“我餐票得了!我餐票得了!”。等他冷静下来一想:哦,他一下子想起周一那天下午餐票买回来时,他正打开箱子取别的东西,当时另一个同学叫他有事,他就顺便把餐票也放到箱子里,赶紧锁上就急匆匆和另一个同学出去了。因为他平时餐票就放在他铺位的枕头下面。等到第二天早餐要餐票吃饭,发现枕头下面啥也没有,回想昨天傍晚同学叫他出去时,就七哥一个人在寝室,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怀疑七哥就是盗窃者。真相大白后,那个同学没找七哥道歉,老师也没有在班里开会澄清事实。七哥向老师要求过多次,可老师根本不当回事,只一句话:事情搞清楚就算啦!
  这件事,七哥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一个正初涉世情、已渐渐懂事的青春少年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和名誉损害而无处诉求,他内心的压力和委屈可想而知。周六那天,他鼓足了天大的胆子要找校长给他评评理,可等到快天黑了才见到校长,原来他抱着很大希望,满以为校长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可等来的还是那句话:事情搞清楚就算了吧!
  愤怒而且无助的七哥,找母亲倾吐,以求得亲人关怀的温暖与心灵安抚的慰藉。
  这,也算是七哥人生的第一次历练吧!
             二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祸国殃民的“文革”终于结束。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七哥也已高中毕业。“文革”结束的第三年,我们全家也从农村收回到了城里。
  一向勤奋好学、成绩优秀的七哥,在经历了1978年和1979年两次高考几分之差而落榜的打击后,听说当时城镇户口参军回来可分配工作。紧接着,为了曲线就业,七哥想去参军。经过考试、考核、体检后,一切全部合格,就在等着穿上新军装参加新兵欢送会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傍晚,我们所在街道居委会老妈妈惋惜地通知他:由于父亲的历史问题,七哥最后政审没过关,不能参加新兵欢送会了,末了,老妈妈出于同情,还含着眼泪地告诉他,最后刷下来的就他一人。听到这个消息,七哥顿时呆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次他没有哭,他痛苦而坚强地默默接受了生活和现实对他的再次摔打。

  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只要活着,人生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俗话说,树大分叉,人大分家。刚从农村回城的我们一大家,已经分成了五个小家庭。父亲在回城当年落实政策“摘帽”后就去世了。大哥已成家迁回原籍。大姐也已成家与大娘住在一起。二哥、三哥也相继结婚生子。原来的大家庭就只有母亲、二姐、三姐、七哥和我五口人了。
  我们由农村回到城里当初几年,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庄稼,五口人当时又都还没有一个人有正式工作或小手艺等个人特长,全家一片茫然。我还小,在上学读书。母亲不识字,加之也年纪大了不能工作,一家五口的生计就靠二姐、三姐和七哥三姊妹有一天没一天打临工的微薄收入维持。有时没钱买菜,母亲就到城郊农民的地里摘些南瓜花、扯些嫩点的南瓜藤或挖点马齿苋之类的野菜应付一餐。没办法,为了给家里减少一张嘴,母亲就把七哥又送到农村的舅舅那里学木匠。
  按当时农村的规矩,三年学徒只管饭,是没有工钱的。七哥起早贪黑,帮着舅舅给乡下人做嫁妆、修衣柜、立房子、做门窗。常言道,娘亲舅大,在舅舅面前,叫干啥就得干啥,再苦再累,不能有怨言,这是起码的规矩,这些七哥都能忍受。有一件事情让七哥受不了,最终让他跑回了家:当时七哥十七八岁,正处于青春发育期,农村里常说是长骨头的年龄,肚子大、吃得多、喝得多。吃多了就肯定要时间。而舅舅那时已是快六十的人了,吃完了,抽支烟,烟抽好了,看见七哥还在吃,就毫不介意地随便说了句:“你还在吃呀!”说完就拿着斧头,自己干活去了。自小独立性、自尊心都极强的七哥,本来在别人屋檐下混饭吃,已经极不情愿,很是自卑的了。虽说是舅舅,毕竟不是亲娘啊。听了这话,那受得了。他当时也没吭声,把还没吃完的半碗饭依依不舍地放下,一步三回头,跟在舅舅后面一起干活去了。第二天早晨,他扯谎说回家取换洗衣服,就早早地回城里了。
  知子莫如母。母亲没找舅舅核实,也没有责怪七哥,更没逼他回去。
  回到城里的七哥,在邻居的介绍下,又在一个基建工地找了个木工活。
  记得俄国大文豪莎士比亚有句名言说得真好:幸福的人差不多一个样,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这个工地的包工头看上去年纪三十还不到。七哥刚上班没几天,他看七哥的活干得很不错,又能吃苦。就对七哥许愿说:小伙子,好好干,等这栋楼修好后,下栋楼我就把木工活全包给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有你风光的!晚上还请七哥下馆子喝酒。涉世未深的七哥回家在母亲面前直夸他遇见了好人,包工头如何如何讲义气、有本事。母亲一个家庭妇女,又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听七哥这么一说,她也直交代要七哥好好干,今后发财了要好好报答恩人。七哥得到了母亲的赞许,和那个包工头的关系更加密切,还称兄道弟起来。一天,包工头来到工地,说是要联系下一栋楼工程请建设方(行内称乙方)吃饭,手头恰恰不方便,要七哥给他借几十元钱,过两天取得工程款就还他。想想自己家庭的窘境,确实为难。可老兄有难处,不帮又过意不去。怔了怔后的七哥说:我回家看看去吧!回到家里,向母亲说明了原委,呵呵,常言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活该全家倒霉吧!母亲刚把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的一头肥猪卖掉了,得的大几十元,准备来年给二姐做嫁妆。听七哥说只是应应急,母亲就毫不犹豫地把钱拿了出来……
  转眼快一个多月快过去了,七哥还在干他的木工活,在建的这栋大楼主体工程也快完成了。工地上别的变化没有,让七哥纳闷的是,说好几天后还钱的包工头咋最近十多天没见影子呢?他又不好向别的工友打听。一天早晨七哥刚一来到工地,在一起做工的另一个木工急匆匆地走过来告诉七哥:你还来干啥啊,包工头把这栋楼的工程款取来后和酒店一个漂亮服务员跑啦!家里老婆孩子他都不要了,我们大家的工钱也都让他一起拿走啦!我这是刚听她老婆说的……七哥一听,头“嗡”地一声,差点跌倒。真是欲哭无泪,欲喊无声。莫说自己一个多月起早贪黑白干了,连母亲辛苦大半年养的那头大肥猪也贴了进去。那大几十元现在看来没啥,可在当时相当我们一家五口人几个月的基本生活费啊!七哥想:去政府讲理要回工钱有那个可能,但也不是很快能解决得了的,当时,讲弟兄感情,没打借条,可借给他的钱谁给他证明呢?去他家找他老婆要,可他家也是从农村刚收回城不久并不富裕。况且他老婆也是受害者啊,看着他老婆孤儿寡母的可怜相他也不忍心。自己苦点累点不打紧,他咋对得住老母亲啊!回家咋向老母亲交代呢?自己咋就这么倒霉啊!!!
                三
  事物发展的规律总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人生,谁说不也是如此呢?在我们情绪低落、消沉无望的时候,母亲常有句安慰我们的话:人是三节草,总有一节好!想来,这是最朴素的辩证唯物主义了。
  1980年春,全省技工学校招生考试报名开始了。我们兄弟俩都高兴地报了名。
  这时的七哥,是不要命地孤注一掷了。白天足不出户,晚上看书复习也要到凌晨一、二点。那时才15岁多点的我,还完全沉浸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朦胧懵懂意识里,成天只知道和邻居的小伙伴们玩子弹壳游戏或三角纸片游戏。根本没去想啥未来呀?奋斗呀?更谈不上考虑什么成家立业、志在四方的“远大理想”了。盛夏的一天中午,七哥到外面买东西回来,又看到我与两个小同伴在打子弹壳,你丢我甩,玩兴正酣。七哥走上前来,不问缘由,“啪”地对我就是一个耳光,并飞起一脚,把我赢的,还放在地上没来得及捡起来收进口袋的一堆子弹壳踢得到处乱滚、满地都是。吼道:快要考试了!就只知道玩!玩!玩!长大了找不到工作叫你喝西北风去!说完,提着我的小耳朵,把我拎回了家里。回家后,我委屈地又向母亲告状。这次,母亲没像往常一样老是偏心于我,在问明缘由后,也怒道:你七哥打得好,十五六岁了,还不懂事,不学学你七哥认真看书,就知道贪玩。说完,叫我站着别动,把我身上的所有纸片和子弹壳全部搜走,使劲一甩,丢到高墙外隔壁家已废弃的杂草丛生的院落里了,我往母亲甩出去那方向看去,妈呀!就是想去捡,一是翻不过高墙。二是就算偷偷搭梯子翻过去——我以前从家里楼上看见过的,齐腰深的杂草里经常有蜈蚣和青蛇出没,哪敢再去找呀?!看来,今后邀约小伙伴们玩打子弹壳游戏,我是再没“本钱”了!心想:没办法啦,就照母亲说的,跟着七哥好好学习吧?!
  这时的我,用大人的话说,还真是个“在行(hang)乖乖”了!每天随七哥睡半夜起五更埋头看书、复习迎考。
  父亲1979年已去世,二哥三哥已成家分开了,二姐三姐为一家人生计到处打临工要傍晚才能回来。家里一些重一点的家务活,母亲经常是叫七哥去干的。为了不影响七哥迎考,我总是争着干,说道:别叫七哥了,让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头名状元”!我去!我去!
  三十年前的浦市镇,城里还没通自来水,我们喝水要到离家一里多远的沅水河里或郊外的水井里去挑。因家庭出身原因,又经历了过多的政治运动冲击,我一生下来家里就特别困难,使我长期营养不良,个子矮小。挑水挑不动满桶,就一次挑两个半桶。母亲看着我挑水时左摇右晃的样子,脸上挂着两滴幸福的泪珠——说道:满儿真懂事了!
  我是个用家乡话说来叫“兴伯娘”的人——有人夸我,就更来劲了!从那以后,只要母亲叫七哥做家务,我就抢着去干。
  在七哥欣慰的眼神和母亲的夸赞声中,我也在一天天地成长起来……
说实话,少年的天真烂漫、好奇贪玩哪是一下子就能全改得过来的啊?!有时,我看着x+y枯燥无味,读着《曹刿论战》《邹忌讽齐王纳谏》累了,经常避开七哥,还“欺负”母亲不识字——老远看着我是在认真看书,其实,我读的是那时最流行的爱情小说——张扬的《第二次握手》哩……
  秋天来了,天变得更高更蓝,更清更爽。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七哥的昼夜苦读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国庆节前不久的一天大早,居委会主任高兴地跑到我家,跟母亲说道:恭喜你呀!阿姨!你家两个儿子都高“中”了!与我睡在一起,还没起床的七哥听到说话声,一个鲤鱼打挺,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鞋子没穿,就直奔过去站在母亲旁边问道:主任,那我得多少分啊?主任道:我们全镇共考取七个人,你们两兄弟一个第一,一个第七!,你是第一,还是我们全县第二!听完,七哥眉飞色舞,高兴得都不知道叫主任坐下喝水了。口里直叫道:我终于考上了!我终于考上了!真好!真好!看着他呆呆的老是说这两句话,我和母亲当时心里还真担心:是不是又一个“范进”要诞生了!
  等街道主任走后,七哥终于回过了神来!说道:小弟,真想不到,你乱里乱弹(tan)也考上了!
  一听到表扬,这时的我就翘尾巴了!说道:哈哈,我智商高嘛!要是我也像你那么勤奋,这全县第二、全镇第一那轮得到你呀?!
谁知七哥听了,不仅没生气,还就着我的话继续说道:那——是!我的小弟是谁呀!有华罗庚的头脑,陈景润的刻苦!你不拿第一谁拿第一呀?!小弟你说是吗?
  我答道:那是自然咯!
  我那时只知道高兴——为七哥!为自己!七哥的“挖苦”“讽刺”,我毫不在意。过后回想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1981年,七哥被当时最好的技工学校——湖南省电影技工学校(吉首班)录取。要去上学的前一天,七哥一夜没睡,跟母亲说了一个通宵的话,母子俩有说有笑,好不惬意,好不快乐。自然,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少不了生活、做人的交代、叮嘱。
  我呢?虽然考上了,可在去体检的那一天早晨,却突然被通知说:我不需要体检了,因为还有个人比我考得更好。为什么都通知我去体检了临时又把我刷下来?这件事,对我来说,如今还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谜。年少不知愁滋味!当时才十五六岁的我,却毫不在乎。七哥听说后,要去查分,被母亲和我拦住了。我说,七哥,只要你考上了,我一样高兴!
               四
  在七哥读技校去的第二年,我也参加了工作,作为单位优秀职工被选送到吉首州商业学校带薪进修。兄弟两在吉首相见,别提有多么幸福了。七哥忙着帮我去车站取行李、到我的寝室为我铺床、打扫卫生,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比我这个当弟弟的还高兴!还一个劲地交代我说,能带薪出来长期学习,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要知道珍惜,要懂得感恩,要认真学习,处理好同学关系……把我的耳朵都听起“老茧”了。当时,还真烦他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那么多啰嗦话,所以一句都不想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人总是这样矛盾,在有人处处在乎和关心你的时候,老觉得烦。可当你落寞孤独时,却又渴盼着有个人来问寒问暖。
  如今,回想起七哥那些絮絮叨叨不厌其烦的叮嘱,是那么温暖,又是那么眷念,那么不愿放下,那么舍不得从脑海里抹去那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但犹如昨天刚刚发生般的所有“成像”!
  转眼,两年很快过去。七哥毕业就地分配在了湘西州电影发行放映公司。和他同班的其他各县同学全部分回到各县。只七哥一人留在州府。当时,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别提有多高兴了。我也在州商校毕业后分配到县城当时一家全县最大的集体企业做了主办会计。
  一年后,由于七哥的勤奋好学和刻苦敬业,很快被提拔为州电影公司技术股副股长,主管全州电影放映员的培训工作。直到现在,全州各县中年电影放映员几乎清一色是七哥的学生。只要提起七哥,他们无不伸出大拇指夸七哥技术好、人好!使我这个对电影技术一窍不通的弟弟也沾了不少光。
  1984年,由于七哥的出色工作,州电影公司领导还保送他去了州广播电视大学电气自动化工程专业脱产学习了两年。毕业后还被选送到哈尔滨、南京学习电影放映新技术。一年后考取了电气自动化工程师,同年,被提拔为技术股股长,成了全州名副其实的电影放映行业技术权威。期间,发表了不少技术论文,在全省电影放映系统产生了不小影响。
  就是这一年,经人介绍,七哥与一位小学教师——我现在的七嫂结了婚,之后很快生下了现正在美国新泽西州读博士的女儿。
  1992年,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七哥被当时的州委宣传部长看中,点名抽他去了凤凰腊尔山干了一年扶贫工作队,七哥出奇地能吃苦耐劳、勤奋敬业,又有很强的文字和口头表达能力。期间很得部长赏识。工作队一结束,七哥就从个一般干部连跳两级,破格提拔为正科级的湘西大剧院总经理。
  那几年,七哥可谓青云直上、春风得意了。
  可是,工作再忙的他,总忘不了关心我这个全家八个兄弟姊妹中最小的小弟弟。
  1985年,泸溪能滩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一辆满载40多人的大客车因下雨路滑、刹车单边,从百米悬崖掉进了峒河,大客车翻了个个儿,六轮朝天。在车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受了强烈精神刺激的我惊恐万分,余悸未消,受伤并被送往县城人民医院治疗。当时正忙着学习和考试的他,委托正在为他带女儿,我们的老母亲带了钱和补品,在出事当天,连夜专程从吉首赶往泸溪县人民医院探望。老母亲看到我在病床上还惊魂未定、失眠无法入睡、听见汽车喇叭叫就害怕的状况,心疼的掉下了眼泪,并回去告诉了七哥。七哥在考试完后,又专程从吉首跑来泸溪县城,陪了我三天,给我同时进行了特殊的精神安慰——用现在的话说叫做“心理干预治疗”。我伤好出院后,直到20多年后的今天,只要想起七哥那几天安慰我说话时像慈母般温柔体贴的语气,就有一股舒心的暖流跑遍全身,感觉通体畅快。
  后来,我工作调动、升迁,任部门主任、公司副经理、经理,七哥无时不在背后给我参谋、指点、提醒、告诫,教我为人处世的办法和工作方法。我27岁时能担任一家有120多名员工的国企总经理,和七哥的帮助是切然分不开的。
                五

  1994年暮春,大哥给我来电话,说七哥病了。我当时有些愕然,平时壮得像头牛的七哥,我很少看见他生病啊!

  可是,当我和大哥赶到医院探望他时,听到嫂子告诉了我们七哥的病情后,我犹如晴天霹雳:七哥得的是脑肿瘤,也就是脑癌!对一个人来说,得了这种病,在现代医学水平的条件下,等于已经被判了死刑,缓期执行而已。而恶性脑肿瘤又是所有癌症的“缓期”最低的。看见病床上的七哥,却像没事一般。我和大哥见到他时,他跟往常一样,和我们有说有笑,还跟我们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看他的神情,根本不像个病人,也不见消瘦。听医生说,七哥身体的各项功能都很好,食欲也很好,如果不是得的这个绝症,他一定能长寿。这些话,我们听了多少有了点安慰。

  因当地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建议七哥转院治疗。我和大哥一起,又陪同七哥到了省肿瘤医院,可省肿瘤医院说,这种病只能用最先进的“伽马刀”放射治疗,可当时全国就只有北京协和和武汉协和医院有这种设备。于是,我们又辗转到了武汉。经过治疗,七哥病情有所好转,一个周末,医院放假,七哥主动要求出去走走。三兄弟就登上了武昌的黄鹤楼,站在黄鹤楼顶,看浩浩长江滚滚东去,武昌城头已今非昔比,历史烟云弥漫而过,抚今怀古,大哥和我都是文学爱好者。这时,三兄弟情不自禁地一起吟颂起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触景生情,也许是心中对七哥病情的纠结吧,竟然有种悲戚惆怅的感觉油然而生,生怕七哥也像“孤帆”“西辞”——一叶孤舟,远远地消失在碧空尽头啊。也许是宿命的感觉吧,反正那时我心里始终高兴不起来。真的,不幸言中。正是年富力强、前程无量的七哥终于还是在1996年初夏撒手人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六

  “八叔,你还在呆呆地想啥啊?该吃饭了。”一声呼唤,看见漂亮活泼,长得酷似七哥的侄女来到我面前。把我从那沉沉的回忆中唤醒。
    啊——!我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整理了愁绪和哀思。随侄女走向了饭桌。

  愿逝者安息,生者康福吧!看见健康有为的侄女,我内心有了无言而舒适的慰藉。                             2011年春节于浦市
[ 本帖最后由 笑一笑 于 2011-8-9 08: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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