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高原水乡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到过江南的人都会对那水乡泽国的纤丽秀美留下深刻的印象。忘不了那让人魂牵梦萦的吴侬软语，忘不了那莲步轻移、笑靥如花的江南女子，忘不了“咸亨酒店”里那甜甜的绍兴黄酒，忘不了欸乃一声驶近的乌篷船……于是，大漠黄沙升起的地方，要是出现了一道充满生机的绿洲，就被人们称为“塞外江南”。而在云南大理洱海之源，这块身处滇西高原大山深处的神秘之地，处处湖泊如镜、河流如织、汊港交错、流水潺潺、舟楫往来、渔歌互答，若不是那高原腹地的粗犷的白族乡音和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白族服饰，你定会以为步入了秀美的江南水乡。 　　皆因秀甲天下的大理洱海发源于此，人们把这里定名为洱源。洱源，就是“藏在深闺人未识”的高原水乡。 　　纵贯洱源县境，将无数道潺潺溪流汇入胸怀，然后将这些丰富的雪山清泉送入洱海的弥苴河成了高原水乡中众多湖泊河流的一道不可替代的连接带。洱海最初的发端是位于洱源县凤羽镇境内的清源洞，那是一个天然的钟乳石洞穴，没有人可以具体地描述它到底有多大。当我们差不多迷失在洞穴深处无路可逃时才明白我们试图要走完整个洞穴的计划是可笑的。幸好明代大旅游家徐霞客老先生在他那部著名的《滇游日记》中对清源洞有较为详细的记述。就在这样的一个溶洞里，淌出了一道清冽的甘泉，在群山簇拥下，汇成一湖碧绿的深潭。那水细细地、有几分羞涩地穿过山间，进入凤羽坝子，就成了凤羽河。此时倘若是春天，河水便进入了一片金黄的海洋，万亩油菜尽力将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刹那绽放，遍野的金黄一直铺向坝子的尽头，在无边无际的金黄中，是青瓦白墙的白族农家小院，是一道道潺潺的清流，延展成了如梦如幻般的桃源胜境。凤羽河水带着油菜花的芳香，一路欢歌着向北流去，穿过洱源县城玉湖镇，便注入了茈碧湖。 　　茈碧湖位于洱源县城北郊，又名宁湖。茈碧湖的得名来自于湖里生长的一种植物叫“茈碧花”。据旧云南通志记载：“茈碧花，产浪穹县（今洱源）宁湖中，似白莲而小，叶如荷钱，根生水底，茎长六七丈，气清芬。采而烹之，味美于莼。八月花开满湖，湖名‘茈碧’以此。”关于茈碧花的传说，在洱源白族群众中间还有一个动人而伤感的传说：相传浪穹龙王的第三个女儿就要远嫁他乡，她实在舍不得养育了自己多年的这片美丽的水土，于是一步一回头，珠泪串串跌落湖中，便成了晶莹洁白的茈碧花。在花开满湖的八月间，驾上一叶小舟，穿行在朵朵茈碧花之间，让那芬芳的记忆缠绕着每个远行人的梦境，那一定是人间的赏心乐事。 　　茈碧湖中还有一道称之为“水花树”的奇观，明代四川状元杨升庵曾在《观宁湖跃珠》一诗中写道：“灵峰树绕云千壁，茈谷花深雪满湖”。“水花树”产生的原因主要是洱源地下温泉资源极为丰富，当茈碧湖水底的热水气泡纷纷冒上来之时，因受湖水冷却，气泡在接近水面时便纷纷破灭，于是，湖水中便出现了一株株神奇诱人的水花树，又称“宁湖跃珠”。 　　然而，茈碧湖的精魂所在，却是北岸的梨园村。你看，湖光山色相映，万株梨树竞秀，在梨园深处，依稀可见青瓦白墙的人家，几处鸡鸣、数声犬吠洒落在幽静的湖面，那湖中行船的渔家女，正朝着炊烟袅袅的梨园村驶去。梨园村三面依山、一面临湖，以山为依傍，以湖为家园，梨园人出门，撑一只小船下湖，就如同在自家的院心里散步一般轻松。在这里，数万株粗壮高大的老梨树参天而立，村庄便掩映在梨林的荫蔽之中。梨园人看着硕果满枝的梨树，只会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绝不像突然闯入者那般惊诧赞美，梨园人在梨树下放牧着骠肥体壮的马群，在梨树下乘凉聊天打毛线，开着荤荤素素的玩笑，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他们认定唯有自己的家园是最美的。春天，梨花竞放，如粉妆玉砌的世界，那一树一树的梨花，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而圣洁，那一枝枝黝黑的梨枝，恰恰衬托着雪般洁白的花瓣。有蜜蜂飞来，嘤嘤嗡嗡地低语；有俏丽的姑娘，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在梨枝上嗅，陶醉在梨花的芬芳中。从远处看，村庄皆笼在一片白色的雾霭中。秋日，硕果满枝，累累果实将梨枝压弯了腰，一树一树的果实令人艳羡不已，雪梨、黄皮梨、芝麻梨、火把梨、甘蔗梨、香水梨、砂糖梨、黄沙梨、木瓜梨挨挨挤挤，热情的村人会向你介绍这梨与那梨的区别，忙着采撷果实的人们架着木梯，爬上树干，小心翼翼地用套着网兜的长竹竿摘下鲜梨，用船载着到集市上卖。冬日，数万株老梨树虬枝毕露，黝黑的老干挺立风中，尚未飘落的梨叶在严霜的摧残下，益显得红艳逼人，恍眼一看，经冬的霜叶， 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别具一种成熟的美。那梨园旁的茈碧湖也变得幽深碧绿，随风飘落的梨叶悠悠地洒向湖面。茈碧湖上笼着一层似雾似烟的轻纱，小舟在湖中若隐若现，充满了宁静与孤寂。 　　茈碧湖的水沿着弥苴河缓缓地向前流淌，穿越两山夹峙的下山口后便以非常从容的姿态行走在右所坝子中间。在右所段的弥苴河是一条“悬河”，它的河床要比两侧的田畴村舍高出三至七米，因而在那多水的年头，这里的水患也是频频发生。为了加固堤防，明朝时人们在河堤上种植了大量的滇合欢树，绵延十数里，如一道巨大的绿色屏风镶嵌在坝子中央。那些虬曲盘旋的古树春来绿意盎然，秋来红叶似火，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遥想在数百年以前，整个右所坝子还是一片泽国，只有偶尔露出的一些平地上有人家。后来，通过人力的作用，将那些汪洋恣肆四处游走的野水泻入了洱海中，便露出了现在看到的右所邓川坝子。而被云南作家张永权先生称为“姊妹湖”的西湖和东湖就是尚未泻尽的水泽。西湖在弥苴河的西岸覆钟山下，东湖在弥苴河的东侧。 　　让我们先看看西湖吧！西湖湖面约三平方公里，是历史上邓川州有名“烟渚渔村”，柳屿晴沙、芦获泛鲜，六村七岛错落湖间，荡舟湖面，穿梭于小桥柳堤之间，往返于渔家村落之畔，恍若置身于江南。怪不得徐霞客老先生曾写道：“汀港相间，曲折成趣，深处则旷然展镜，夹处则然罨画，脩脩然有江南风景，而外有四山环翠，觉西子湖又反出其下也。”荡一叶小舟，驶入湖光山色之中，经过一段开阔的水面，仰面看天，看蓝天中悠悠飘过的朵朵白云，再看看远处的山峦和湖中岛上的人家，心中便觉得分外的安宁与平和。湖水清澈明净，依稀可见湖中生长的水草和海菜，在船桨激起的浪花中，如彩带一般左右摆动。不远处，可见几艘小船在湖中撒网捕鱼，波光粼粼中，那张网无声无息地沉入水面。蓦地，水声哗然，几尾活蹦乱跳的鲤鱼便被笼入网中，船家的笑容便在这一刻灿然开放。而在更远处的船舷上，却一字儿排开一群渔鹰，船中的老渔夫正在悠闲地吸着旱烟。过足了烟瘾，老渔夫便把渔鹰全赶下了湖，鱼鹰们便在湖中扑腾着劳作了。

　　船灵巧地穿过湖中柳堤间的桥洞，便驶入了另一片阔大的水面，在水面上悠闲荡舟近半个时辰，便驶入了一道小小的汊港，汊港间是西湖人家的畦畦菜地，萝卜白菜、辣椒南瓜，各色蔬菜尽有，勤劳的人家驾着小船来到小岛上劳作，又驾着小船回家，小木船便是他们出门必备的交通工具，若不是那一口地道的白族乡音及富有民族特色的白族服饰，你定会以为误入了苏杭吴越的泽国。顺着狭窄的河道，不经意间便驶入了苇荡中，木桨撩动湖水的水声及船家嘹亮的白族调惊起了隐藏在芦苇中的白鹭，白色的身影在天幕中优雅地掠过，令我们这些生活在尘嚣中的人们欣羡不已。绿色的芦苇密不透风，一株挨着一株，形成了绿色的屏障。驾船的白家妹子撑着船在苇岸形成的河道中穿行，就如同在自家院子里踱步一般轻灵。 　　河道尽处，便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小岛，岛上居住着热情好客的西湖人家。上岛小憩后，吃上一餐地道的西湖农家饭，又驾船返回尘嚣间。 　　离开西湖，自然便到东湖。东湖美，美在农历六月天。正如宋代大诗人杨万里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东湖被称为“十里荷乡”，一点也不为过，东湖面积为十四平方公里。在荷花绽放的时节，登高一望，四处皆是浑圆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一直伸向天边，洁净红艳的莲花点缀其间，有的宛若神话传说中的莲台宝座，璀璨夺目；有的如一支挺立于风中的羊毫提斗，饱满结实，玲珑剔透，倘若定晴一望，一只红蜻蜓停驻在小荷的尖角上梳理透亮的翅膀，那岂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意？一滴晶莹的水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在丽日的映照下，恍若仙姑玉坠上遗落的一粒珠子。 　　东湖中有“赏荷亭”，可以登上小亭赏十里荷花，品荷香清韵，听荷风送爽。亦可荡一叶小舟，驶入藕花深处，让自己整个的身心都浸透在荷风绿韵中。 　　让我们继续顺着弥苴河向东而去吧。这条将茈碧湖和沿岸径流的水汇入洱海的河流渐渐变得宽大，穿过邓川、江尾等镇，在一个叫河尾的村庄涌入了碧波荡漾的洱海。我们的视野因此而变得更加宽阔。此时，我们的目光已投向了北部的一个渔港小镇——双廊，这是洱源县最南端的一个乡镇。双廊风光秀甲苍洱，素有“洱海风光第一乡”之称。在谈到“高原水乡”这个特定的词汇时，我们不应当忘了她。双廊是一个典型的白族渔村，这里的人们过着亦渔亦耕亦商的日子。作为洱海北部一个海边的乡镇，双廊的景致相当多，有莲花曲、萝时曲、天生营、红山半岛、金梭岛等数十处景观。莲花曲和萝时曲是两道弓形的海湾，双曲环绕着海边的一对小岛，双廊之名大概由此而来。莲花曲和萝时曲是天然的渔港，是停泊渔船的绝佳港口，双曲相连的海边走廊上，密密匝匝分布着许多渔村，登高一望，美不胜收。天生营原名玉几岛，因岛三面环海，背靠大山，状如椅子而得名。相传这里曾是回民起义军领袖杜文秀的水兵营所在地，故而称之为“天生营”，徜徉在天生营，看山光水色，遥想历史烽烟，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漫步在双廊古老而狭窄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是一年四季沐浴着海风的肤色略黑的白家人，他们操着地道的白族乡音，穿着地道的白族土著服饰，悠闲地徜徉在面临大海的村庄旁。在那枝繁叶茂，树冠可覆盖数十米的大青树下，有纳凉的老人，抽着一根旱烟管，面对着碧波盈盈的洱海，默默地回忆着过去的沧桑岁月；卖凉粉、凉米线的大婶，在小摊前忙碌着；几名年轻的姑娘，聚着一起飞针走线，剌绣着充满希望的新生活。做买卖的、闲逛的、游玩的，都静静地做着各自手里的事，不急不躁，不温不火，一点也没有街道应有的熙熙攘攘，有时偶然有一辆汽车驶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也只是“呼”的一声滑了过去，随即便恢复了宁静，只有那海浪拍击岸礁的声音，却远远地传来，伴着小学校里付出的朗朗书声，带给人的是一幅和平景象。走出小街，走上“天生营”，让三面环海的美景尽收眼底。天生营上聚居着几十户人家，清一色的白族建筑，青瓦白墙、绿树蓝天，再加上白云朵朵映在碧绿的海面，醉了多少骚人高客。值得品味的是那些用石头砌成的建筑，一粒粒的青石垒起来，便成了古朴的墙，都说大理有三宝，其中一宝就是“石头砌墙墙不倒”，大概这也是白族建筑的高妙之处了。天生营临海处有一道路秀美的滩涂，滩涂上尽是硕大无比的礁石，在涨潮的时候，这些礁石便大部淹没于海水之中；在水位低的季节，又裸露出来，将那些圆润的身体展示无遗，礁石间长着一些仪态万方的榕树，那些虬曲盘旋的气根，紧紧地抓住那些礁石，仿佛一只巨人之手，把玩着精致的器物。肥厚阔大的叶片油油地绿着，显出旺盛的生命力，树冠笼罩之下，便是盈盈的海面，常有一只小船，泊在榕树织就的树荫里小憩，然后又轻盈地出海。这里便成了影视剧拍摄时取景最多的一个地方，还记得电影《五朵金花》中，就有在这里对歌的场面。多少年后，洱海的水依然轻轻地拍打着这个美丽的海湾。 　　金梭岛与天生营隔海相望。金梭岛是独立在海中一座状如梭子的岛屿。近年来，大理州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将原来荒渺的孤岛建成了精品旅游景点——南诏风情岛，在这座耗资巨大的小岛上，汇聚了自然风光、人文景观、历史传说、民俗风情、白族建筑、宗教图腾等。建设者试图让游客在这座小岛上一览苍山洱海秀色之余，对大理的方方面面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可谓煞费苦心。现在，南诏风情岛游人如织，沉寂数百年的孤岛如今已成了云南省二十五个精品旅游景点之一。 　　说到“高原水乡”，也许我们还不该忘记有“澄潭竹树”之称的海西海，海西海在洱源县牛街乡龙门舍坝子里。据《康熙鹤庆府志》记载：“海西海，其先密箐也。一夜水泛成海，广袤约十里许。奇石玲珑耸峭，无一不堪下拜者。四面值荷花开时，宛然一幅西子照镜图。”每当风平浪静之际，海西海边莲花山上的悬崖峭壁、古庙溶洞、绿树红花，便清晰地倒映在水中，令人赏心悦目，被称为“海映山奇观”。海西海中还有一种奇特的细鳞鱼，叫做“潭香鱼”，不仅肉味鲜美，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是其它水域中所没有的。每年农历六月二十五日，这里还有远近闻名的“海西海歌会”，在峰奇峦秀的莲花山上，芳草如茵的海岸边，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片三弦声、调子声，四乡八里的人们，在这里度过了白族的又一个狂欢节。如今，海西海不仅是一处美丽的风景。还成了集灌溉、防洪、发电、养鱼、旅游为一体的水库。从海西海流出的涓涓清流，不仅浇灌着下游的大片土地，它纯净的水质还将为下游城乡提供重要的饮用水保障。 　　除此之外，绿玉池、绿茵潭、天镜池，黑惠江、罗时江、永安江……神奇美丽的洱海源，有着那么丰富的水资源，有着那么多恍若隔世的“烟渚渔村”，真是不胜枚举。这里还是久负盛名的“温泉之乡”，名闻遐迩的九气台温泉、有着温泉小城之称的玉湖镇以及到处热泉涌动的城乡村野，都是那样的令人心驰神往。这里四时鲜花不断，令人心旷神怡，春有幽兰的暗香、有如飞絮般的梨花、有万亩油菜花，夏天，有东湖的十里荷花，冬天，有松鹤的万树梅花……可以说是百花竞秀、繁花似锦。可归结为一个词：盛世如花。 　　洱海源，让我们用一生的时光品读你——亘古的高原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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