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雪落之美

雪落之美 文/西门佳公子
　　据气象预报介绍今年是冷冬，这几天气温连续下降，终于下起了雪，且一下就是好几天。在这个南方的小镇是很难得的，在我的记忆中还是在十多年以前下过这样大的雪了。积雪覆盖了山川房屋，白茫茫一片。 　　孩子们高兴极了，眼前这一个银白的世界无疑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仿佛童话里的仙境一般，他们熟悉安徒生的《买火柴的小女孩》，可没看过下雪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他们读过“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飘飘年来到”之类的句子，可下雪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依然停留在文字上的想象里，这是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的不幸。现在居然下雪了，他们个个像过年一样兴奋，一下课他们就像一群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出教室，来到操场上，尽情的欢呼，大声尖叫，那股热情让天地为之昂扬亢奋。宽阔的操场上到处是游动的身影，玩雪球的，打雪仗的，堆雪人的比比皆是，一个个悍不畏冷，一双双小手冻得通红也毫不介意。看着他们那种牛气冲天的劲头，心里由衷羡慕，毕竟这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偏爱下雪，就像偏爱我心仪的女人。雪是大自然的神秘赐予，它能营造出一种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气氛。三九隆冬之际，快雪时晴，一不留神欣然看见篱笆墙外一束雪中红梅，像一束燃烧的火炬，此情此景为我所偏爱。而下雪的村庄“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也是我的梦境之一。少时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晚来天欲雪”的情景，心底会涌起淡淡的恐惧。那时我的父母还没回家，还在山上干活。家里的鸡鸭叫个不停，猪在圈里饿得嗷嗷直叫，奶奶提着热气腾腾的猪食走到猪圈，猪们一阵欢呼。奶奶大声呵斥抢食的猪，猪们不管，照样是一阵狼吞虎咽，于是奶奶的喝骂声再次响起。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还是能看到一片闪光的白，竹林里的冰棱被晚风吹拂掉在地下，发出神秘的惨叫声，小鸟不胜寒冷啁啁的叫着。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恐惧，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子也模糊不见，只剩下幽幽暗暗的白。我不知道我到底置身在何处。 　　下雪的时候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打猪草了。家中人手少，父亲和母亲需要外出挣钱，喂猪的任务就落在我和年迈的奶奶身上。奶奶对猪的感情很深。不管刮风还是下雪，她总是把猪吃的东西提前准备好，她说把猪养好一年一家人才有肉吃。每次我跟随她去打猪草的时候，奶奶总是第一个走在前面，来到地里，没有丝毫的怕冷，用她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拔开厚厚的积雪，把种在地里的萝卜一颗颗的扯起来，用镰刀削去泥土，放在背篓里。奶奶做这事熟练得就像数自己的手指头一样，一猫腰一颗萝卜就应声而起，毫不费力，在手上一阵拨弄青色的萝卜就乖乖的躺在背篓里。看奶奶扯萝卜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我因为怕冷半天也扯不了几颗，这样冷的天气奶奶不过让我应应景意思一下而已，根本就没指望我能扯多少。奶奶爱我，我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她的孙儿受这份罪，所以我不过是在雪地里陪陪我奶奶而已。奶奶一生没有离开过土地，奶奶是这个村庄的最后一位坚守者，像鸟儿一样守着最后一片树叶。她于去年去世，走的时候是在冬季，一个下着雪的清晨。当第一片雪花从空中飘来的时候，奶奶就像一片雪花一样的无声无息的融进了土里。奶奶生前不怕冷，走的时候也选择在冬季。 　　在下雪的时候感受寒冷，是奶奶留给我的一笔人生财富。下雪的感觉是生命的感觉，那种刺骨的寒冷让我昏昏噩噩的大脑变得异常的清醒，同时也有些亢奋。生活中不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在雪的世界里都不算是一回事。当我春心萌动的时候，我最喜欢的读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雪国》，记不清我读过多少遍了。岛村和驹子的爱情有些凄美，让我神往，而雪国的美景更让我陶醉。羡慕北方人，每年都可以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水浒传》中“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是我喜欢读的文字，那一句“那雪正下得紧”，颇有神韵。《林海雪原》也是我爱读的小说之一，可惜的是直到今天我都无缘得见“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雪域盛景，此情此景只能长在梦中。咏雪的句子到是记得不少，雪能激发创作的灵感，“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典故家喻户晓，成为千古美谈。《红楼梦》中的太太小姐们赏雪的情景颇有现代人的浪漫，“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雪中见性情，史湘云此节表现最为抢眼，极为豪爽，林妹妹若不禁风，不宜在雪中久居。平生最羡慕之人是那些敢于在冰冷的雪水中纵身一跃的人，而且有的还上了年纪，像我辈一粒雪花落进脖子也要冷半天的人实在惭愧得要死。寒冷的冬季都不惧怕的人，我不知道生活中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击跨他。 　　雪还在不停的下着，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下来，地上的积雪早已被孩子们的脚步踩得凌乱略显肮脏。因为难得一见的大雪，校园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尖叫声打闹声此起彼伏。调皮的孩子手里捧着大团大团的雪花相互追逐。校长笑吟吟地站在教学楼前，不住地大呼小心点小心点，孩子们置若罔闻，沉浸在他们的游戏里，谁还顾得校长的尊严。校长一脸的无奈，最后反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孩子们的恶作剧，在这样的时候很少有老师愿意去干涉孩子们的游戏。 　　我手里拿着书本缩着脖子从教室前面经过，身上沾了厚厚一层雪花，班上几个平时与我关系不错的男生蹑手蹑脚地走来，乘我不备冷不丁的从地上捧起雪团劈头盖脸的向我袭来，顿时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是雪。看到男孩子敢于“太岁头上动手”，几个平时较为活跃的女生也开始跃跃欲试，大有一洗平日所受委屈之势，一时间我成了众矢之的，一看情况不妙我赶紧逃回了办公室，费了好半天才抖掉身上的雪。 　　上课的时候，我教孩子们读《送东阳马生序》，正巧这文与下雪有关。我让孩子们读“穷冬烈风，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赢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让孩子们想象宋濂当年读书求学之艰难。一个男生站起来对我说：老师你别说教了，我们去打雪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