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心灵的祭台

　　黄昏和星月牵引我走向那端，在我生命的旅程中，总有一双眼睛在蜜甜地注视着我。 　　是的，一位女诗人唱出一支凄婉艳丽的心曲：“四月的黄昏／流曳着一组组绿色的旋律／在峡谷低回／在天空游移／若是灵魂里溢满了回响／又何必苦苦寻觅／要歌唱你就歌唱吧／但请轻轻／轻轻／温柔地……”这首诗一直在唤醒我心灵中曾有过的体验和感受。 　　我无法忘记你浣衣过的那条清澈的小河；无法忘记你风姿绰约、苗条水秀的体态；无法忘记你冷丽而忧伤的眼睛。 　　是你给我寂寥的内心带来巨大安慰，是你牵引我步入文学迷宫，是你不经意地圆了我的作家梦。 　　那是在没有书籍知识全面流失的年代，那是个凄艳柔丽的黄昏。我披着夕阳淡淡的霞光，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子，在中学“五七”农场劳动回归的路上。当我走在古老的浮桥最后一节桥板时，不经意朝岸边的石阶上瞟过一眼，瞬间，仿佛空气凝固了，我的双脚凝固了。霞光闪烁的河面上，折射出一束晶莹剔透的光波，那是一双怎样让我兴奋不已难以忘怀的眼睛。我心颤悚不已，小小的心房似乎要喷发出一团浓烈火焰——吞噬近在咫尺的浣衣少女。 　　同时瞬间，浣衣少女撩起垂散在额前的刘海，也只是朝我不经意地嫣然一笑，那般妩媚、冷丽、纯净、宁馨。秋风阵阵吹散了你柔软的秀发，你忧伤的神情弥漫开去，濡染了河水中的鱼儿，驿动了我从未体验过的情怀，给黄昏添置了一道凄迷的景色。那时我才十五岁，你该是十八、九岁吧。我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你何时提着盛衣的竹篮消失在朦胧夜色中。当晚我很迟很迟才回到家，夜里我梦见你流溢着青春的韵息，丰腴柔美的体态在河面上轻盈地飘来荡去…… 　　从此我的心像被掏去似的，总是空荡荡的。在内心充满隐喻的微波细澜驿动的日子里，只等黄昏时刻，我神差鬼使地来到河对岸的岩石下看你浣衣，领受我今生今世不可告人的心里秘密。我在岩石下一躲就是一整个秋季，你少女袅袅婷婷的情韵、婀娜多姿的倩影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坎里。于是，我被感染上一种秋天的情绪。 　　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从黄昏到深夜，我浑身沾满了冷丝丝的露水，我掏空的心在岸边流浪，焦虑愁茫地寻觅你的踪影，企盼你的出现，我怀疑那空中最明亮的星儿就是你的眼睛。夜里我病了，高烧发至39℃，灼烫的嘴唇不停地歙动，呼喊着你——浣衣少女。 　　我知道你，从此你不会再出现了。在很久一段日子，我一直被一种不可言状的惆怅的忧伤煎熬着，我痴迷着那个河岸，神情虺虺地徘徊在沙滩上，如瀑的夕阳敛尽最后的余晖，星月渐渐升起，我梦幻般地看见，从闪烁银光的河面上升起了一双我熟悉而又迷恋的眼睛，为这美妙瞬间，我几次差点扎入河中死去。不知有多少个漫漫长夜，在梦中，我真实地抚摸着你溢满芬芳气息的秀发，与你呢喃的对语。是你弥合了我少年时期贫乏的精神，充实了我孤寂的内心、浸染我多彩的视觉，这就构织了我对文学最初的感觉和潜在的向往。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这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一位诗人，在日本为他心中的女郎吟哦的。我惊异如花浣衣少女与诗人心中的女郎有不谋而合的神似。诠释我对你温柔的悲哀、缠绵的愁惘和酸楚的离情。同样是那个时期的另一位诗人，用另一种表达程式；抒发了对生命的热爱，“太阳万岁／月亮万岁／青春与少女万岁”。我认定我心中的女神不仅仅是如花少女，更是自然界万象景物升华的化身。我惊异于艺术的神奇力量，那么细腻婉约、那么驿动人心优美地舒展在我的心灵深处，让我深深地沉浸在——你那冷丽忧伤的眼睛溶人了诗情蕴意的海洋中。 　　于是在一次次彻底失眠的夜里，我明白了文学原本是再度生命的皈依，一种人生极致的理想；一种崇尚的精神；一种超出生活三维空间，布置出人类精神的迷宫，使生命因此获得延伸。 　　鉴于此缘，我将我初始模糊不清的感觉和后来对人生逐渐涉深的体验，写出了一系列关怀人生的小说，散文和诗歌，其中不少篇章是写给你的——我心中的女神。 　　生命总是周而复始，它既有明媚的春天，亦有黯淡的冬夜，在它的面前人们会产生各式各样的神奇梦幻，既有“唐诘诃德”之理想；也有“少年维特”之烦恼，缪斯的后裔们自然而然营造出“海市蜃楼”这一美丽图景，它给人以安抚，即使是虚幻也是积极的崇尚。 　　我永远感谢给予我生命激情和艺术灵感的浣衣少女的那双眼睛，那是牵引我进入精神纯粹的艺术状态的女神。近三十年过去了，浣衣少女，我不知的姓名，不知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现在这一切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尽善尽美的眼睛早已消解融化在我的艺术感觉和视角之中，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无论现在具体的你存在着还是不存在，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再是当年浣衣少女的你，而是自然界造化的你、当年美好的你、艺术唯美的你。然而无论时间如何飘逝，沧桑如何变化，在我的心灵祭台上，永远奉供着你那双永不陨落光耀我心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