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记忆的春天

　　杨柳吐翠，桃树绽红。阳春的景致，低调的燕子也深受感染。多情的人们，能不情思飞扬么？！这个春天，享受着大自然美好赐予的同时，我不由自主地被许巍低沉而忧伤的歌深深感动。我常常信马由缰地一遍遍抚摩着许巍的歌曲：“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又想起你/你是记忆中最美的春天/是我再难以回去的昨天/你像鲜花那样绽放/让我心动……”无缘无故不会被许巍的歌声感染，我知道，我常常咀嚼许巍的这首歌曲，是因为这首歌拨动了我情感的琴弦，让我想起了存留在记忆深出的一个女孩。啊，为人夫为人父的人了，多情应笑我，感怀为女郎。 　　1994年，高考不争气的分数让我找不到也无颜去找大学的校门，家里拮据的困境更让我无法出口恳请父母再给我复读的机会，不知道县委、政府大门开向何方的父母亲是无法为我在一些当时吃香的企业单位找到饭碗的，情绪低落到极致的我消极到管他三七二十一、过一天算一天的地步了。好在天道酬情、天不弃我，就在我铁定心肠此生要安心修理地球的时候，我的生活透进了一线亮光：某村小一代课教师在履行了数个月代课教师的职责后，可能是不堪重荷自动辞职了。当时的镇教办室可能一时半会找不到人选而打起了我的主意。已有些绝望的我无亚于找到了棵救命绳索，接到通知的当天就迫不及待地走进了这所学校当起了代课教师。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后来有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走进我的视线并进入我情感的空间。 　　在我任教的学校左边有一条路，入住学校后，每天天刚亮或下午上课前，我总发现一个个子高挑、面色红润的女孩子或扛锄或背篮从路上走过，早上放学或晚上近黄昏时又看见她或担着一捆柴或背着一篮猪草从路上走过。时间久了，我不禁细细打量起她来：她着装朴素却整洁如新，她不施粉黛却面如桃花，她生在农家却气质高雅。我忍不住打听了她的情况，得知她读中专时母亲去世，为家务事和供三个弟弟读书她听从了父亲的话辍学回家并开始着手钻研农家的学问。我还知道她有十七岁，她的小名叫阿花。了解到阿花的一些情况，我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为了照顾家和三个弟弟，放弃了自己的学业，牺牲了自己美好的前程并辛劳如斯。 　　我任教的所在地，是一个远离集市的山村。电就是松明火把和煤油灯；水源是寨中唯一的一口公共老井；路是牛驮子擦边的山路；电话就是山民粗大的嗓门。村中青年男女的娱乐场所就是学校后面的一块空地，夜幕降临，男女青年就在这个场地打歌、对歌，随着芦笙、笛子、弦子声和对歌声渐渐消失，一对对青年男女就相拥着找个僻静处去谈情说爱。我有时耐不住孤单和寂寞，偶尔也到打歌场去看看打歌的场景。到了打歌场，也许是经常见着阿花的原因，我常常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起阿花来。我发觉阿花很少来打歌场，即便来了，也只是很短时间，且见不到她加入打歌队伍中，她只是立在一边看。看到阿花如此，也让我看到阿花高雅和不随波逐流的一面来。这在农村，实属难得。对阿花的印象，更加好和深起来。 　　真正让我敬佩阿花和越来越喜欢并爱上阿花尽管原来已有以上的一些铺垫，但最主要是因为两件事。其一是这个寨中有一个孤寡老人，这个老人的柴火问题由学校负责组织学生到山上拾给这已形成一个惯例。这个老人年逾古稀，走路都吃力了，水源又距他居住地很远，吃水问题怎样解决呢？为此，我到他家了解情况。老人说，吃水问题不怕，阿花每天都挑给我一挑呢。我问老人，阿花是不是你的亲戚？老人说，不是，在寨子中有血缘关系的人已经没有了。从老人的话语中，我看到了阿花那颗善良的心。于是，见到阿花，我的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驻留的时间就开始长了，对她，我开始没话找话地和她搭话了。我发觉阿花的目光总不敢和我对视，她和我说话时总是面颊绯红。另一件事情应该说是令我最难忘的事。某天街子天，我和所属完小一位负责财会的老师到镇上领工资。这些工资是整个完小30多位老师的，约计1万多元。我和他背着工资从镇上回来学校，由于路途远，我们在途中歇了三回气才到学校。刚在我的宿舍坐落，会计一看他带工资的包，马上傻了眼，脸唰地白了，人也吓得瘫坐在地：放工资的包拉练没有拉着，用一个信封包着的一万多元现金不见了！会计是一个公办教师，当时他的工资仅四百多元，一万多元可不是个小数字，不着急那才是怪事。我自然也很着急，因为我也有连带责任。我们俩分析，沿路回去找肯定找不到了，因为是街天，来往人很多，看来我们俩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们俩猜想，钱肯定是在我们休息的地方掉下了。我们俩眼泪已经出来了。谁会不急？这么多钱呐！正在我们俩一筹莫展的时候，阿花走进来了。一进来，阿花问，李老师，我捡到一个信封，信封外写着学校的名称，估计是你们丢失的，拿来给你们看看。阿花刚拿出信封，会计就松了口气似地大叫，就是这个了。会计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钱，认真数了数：一分不少！会计激动得马上跪倒，颤声地对阿花说，谢谢你，小姑娘！我把我的工资给你，表示感谢，请收下！阿花的脸像红霞，她说，我都没有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呢，钱不要，莫客气。边说边告辞走了。阿花走后，会计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连声说，这个山寨怎么有这样优秀的姑娘？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这个钱偏偏会让阿花捡到？如果换了一个人，或者是我捡到这么多钱，我真会如数归还这些钱么？钱虽然不是万能的，可离开了钱却是万万不能啊，阿花捡到这些钱除天知、地知、她知外没人知道，她本可以用这些钱供她的弟弟们上学、可以修缮一下家里的房屋或者给家里添置些家具、可以为自己添置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她没有这样做。钱可以令一些人在钱眼中挤瘦身，有些人巴不得大发横财，有些人尽管是穷人却不贪图近在咫尺的意外财物。我越来越觉得阿花太出类拔萃了，心里越来越爱上阿花了，盘算着要如何接近阿花，并向阿花表白：我已经爱上她，我要把她娶回家。 　　在一个明月星稀的夜晚，我在阿花家下面的路口等到了阿花。我急忙凑上去，邀约阿花出去散散步、聊聊天。阿花红着脸跟我走向了村外面的草地。我们手拉手坐到了一块，一阵无话找话地东拉西扯后，我鼓起勇气轻轻地告诉她：我爱上她。阿花脸更红了，羞怯地问我，爱她什么？我急忙向她讲了我爱上她的很多理由。阿花听了，半晌，悠悠地说，你是教师，我只是一个农民，你不嫌弃我么？我告诉她，我只是一个代课教师，也是农民。如果此路不通了，我会和她一起到田里薅秧、到地里锄禾，扶弄庄稼、发展禽畜。阿花听了我的陈述，轻轻靠近了我，我紧紧搂住了我心中的爱人。 　　此后，崎岖的路上，清清的溪畔，绿绿的草地，密密的森林，常常看到我和阿花形影相随，我们像一对快乐的蝴蝶，在闲暇空余，享受着我们甜蜜美好的时光，爱情的蓓蕾悄然绽放。 　　被甜蜜爱情包围的我，动力十足，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为我的爱情要为我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和奋斗。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刻苦、要努力，要让自己成为拥有一个国家“铁饭碗”的人，以此改变我们的生活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一定要让阿花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为此，我为考取教师进修学校而认真苦读和钻研。阿花也一直鼓励我，为我加油，她希望我能实现梦想。 　　不幸的是阿花的爹在这期间经医院检查患上了胃癌。阿花要把田地所出和把养的猪鸡变卖成钞票，用以供三个弟弟读书和给父亲治病。阿花为此日益消瘦了，我常常从她的脸上读出了不堪生活重荷的无奈。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但我每月125元的“工资”又无法接济于她，我也是爱莫能助啊。我发现阿花因为家庭生活显得是那样的势单力薄。她太需要帮助了，但有谁能帮得了她呢？ 　　我们的生活有一天被阳光驱开了云雾，那就是我的努力终得回报。我在208个代课教师考试中，以第三名的好成绩考上了教师进修学校。当我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阿花时，我发现阿花难得一笑的脸上堆满了喜悦。阿花赞赏地对我说，你真行！你会越来越交好运的。大喜之中得到了心爱的人夸奖，我的心更是比吃了蜜还甜。 　　就要告别阿花去进修学校报到的前一晚上，阿花帮我折叠好行李。我们相拥坐在床上，阿花靠着我，没有说什么。我知道阿花是因为我要离开而难过，我又何尝想离开她呢？我劝阿花别难过，等我进修回来就娶她做新娘。阿花悠悠地说，别娶我，娶我只会拖累你。我正色地告诉她，不能说这样的话，今生我非她不娶了。阿花说，我很爱你，但我的家庭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可能丢掉家庭去嫁你。我温柔地说，傻瓜，考虑那么多干什么？日子不可能一成不变的。阿花紧紧靠住了我，我发现她身体的温度升高了，她突然附在我耳边说，今晚我要把我的全部都给你。阿花把我靠得更紧了。搂着阿花纤细的腰肢，尽管也有难以抑制的冲动，但我还是努力平静了自己。虽然阿花真心诚意地愿意把她的一切都在这个晚上给我，但我想到阿花的际遇、想到她的劳累、想到她对我的温柔，我觉得如果我跨越雷池，此时此刻那是对她的伤害。见我没有行动，阿花似有愠怒地问我，是不是不愿意要我。我温柔地告诉阿花，等我们踏上婚姻红地毯的时候，我们再尽情享受。这晚，相拥了一阵子后，我把阿花送回了家。 　　到了教师进修学校后，我马上给阿花写了封情谊绵绵的信。我在信中告诉她我是多么地想她、爱她，我告诉她要保重好身子，别太劳累。一个月过去了，我等不到阿花的回信。我想是不是信件被送丢失了，于是又充满激情地给她写了封柔情蜜意的信。又过了一个月，我终于等到她的回信了。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阿花的来信写到：想念和深爱的军哥，你的两封信都收到了，感谢你的牵挂，感谢你的爱。爹前个月去世了，临走前要我一定把弟弟拉扯大。我点头答应爹，他才合眼离去的。军哥，我对不住你，请你原谅和理解。我为了把弟弟的学业完成，为了把这个家撑下去，我已经找了一个男人，他已经和我生活一个月了。忘了我吧，你一定会找到称心如意的爱人的。我确实不适合你，选择我，只会拖累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落款是“一个愧对和深爱你的人，阿花……” 　　读了阿花的信，我想这是阿花为我编造的一个真实的谎言，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我已经心焦火燎的了，真想马上飞到阿花身边，看个究竟、询问个究竟。最后，我专门请了两天假，回到了我曾经工作过的学校，走进了阿花的家。 　　正是傍晚，当我风尘仆仆地走进阿花家时，正在喂猪的阿花一见到我，立马惊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来看她。过了一会儿，阿花才醒悟似地冲屋里喊，快端凳子让军哥坐！军哥来看我们了。屋里随即走出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男人。此时此刻，我才知道阿花信中所说的都是真的。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事已至此，尽管有些生气，尽管有些不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 　　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儿子也上学了。可我还会时不时地想起阿花，想了解阿花的情况。最近，见到阿花的一个亲戚，了解到阿花的一个弟弟已经参加工作，另两个弟弟还在读书，阿花的孩子也上小学了。无须在问别的，我知道阿花现在日子肯定还过得很艰辛。屈指算来，阿花应该有三十多岁了，肯定长老些了。唉，想到阿花，我就会想到一句歌词，也常常会禁不住地唱起这几句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好姑娘……
200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