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城

文/雨潇凌

这个季节兀自悲伤
卑微的种子没入风里
百转千回，一路山海呼啸
天之涯一道生门若隐若现
——《端倪》

　　立夏秋至，天气早晚相适。徒步上路，夜来微凉锦绣。路边花木扶疏，绵延数百里。我常于江滨路上遇一孤寡老者，端坐亭前，吹拉弹唱，音调凄迷，自是人间不胜悲凉。每次经过他身旁，忍不住多看一眼，却始终不敢与之对视。他浑浊的眼神辽阔深远，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往事，我急于想打开一扇窗户，一窥其中究竟。遗憾的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探听一二，老人就在某个秋风过后的夜里，孤零零的去了另外一座陌生城市。附近居民说，老人孤僻成性，耳背口吃，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去往何方，像是一个谜。
　　老人走后，江滨路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没有人再谈论起有关他的点滴，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少了老人的声音，我觉得非常不适应，时候想起他独坐在金灿灿地夕阳里，拉着小曲无限安详的样子。我甚至都还清楚记得，在我遇见他的日子里，他从来都是穿一件破乱不堪的黑色短袖，戴一副黑色墨镜，背着一把胡琴，每天傍晚准时出现在江滨路上，凌晨以后消失匿尽。这个形象一直刻在我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大约过了几个月以后，我开始忙着更多的事情，也无暇念及老人曾经给予我的种种触动，久而久之渐渐忘却了。时光笔直向前，我的生活也过得如此波澜不惊。
　　就像这个季节变化莫测一样，年岁渐长，我的心境也随之起伏不定。华灯初上，繁华渐隆，当我独自在夜色中的曹娥江畔蓦然前行，未来之路云烟苍苍，心底总免不了涌起某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某个机缘巧合之下，我重新整理从前旧文，发现了一句描写老人的句子——纵使苍山无信，本色不改，山河是山河，岁月是岁月。突然的，老人孤独的形象又重新跃然于眼前。我这才想起，老人走后已经前年秋天的事情了。原来生活总是这么不经意地被时间稀释，留下徒自匆忙的背影。
　　这样一座江南小城，有着与大型商业城市不相上下的风流，每天演绎的喜怒哀乐不下千百种。而老人像是独立于生活之外，一成不变地、从容不迫地，永远走在自己的生命道路上。在我离群索居，从渐渐迷失到幡然回归后，回忆起与老人有关的时光，他淡定、沉静的生活态度，更像是一道微弱温暖的光芒，照亮我卑微惨淡的心底。这像是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却让我在面对纷纭复杂的生活现实时，有了更大的信心和勇气。
　　后来，我大概有几次在梦中反复遇见过那位老人，他还是原来的一身装扮，坐在先前的地方拉着胡琴，唱着陈年老调。我经过他身旁，看他一眼，然后朝着更远的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