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靶纪事

打靶纪事
季大相

岁月流逝，流走了韶光年华，但记忆中定格的一些往事，却犹如头顶上越添越多的白发一样，在心底的印迹逾来逾清晰。打靶，就是其中之一的事。

1990年12月，我经过体检、政审等一路绿灯，踏进了向往已久的警营，成了一名武警战士。新兵中队的训练特别艰苦，队列、器械、战术、擒敌技术、武装越野等等训练课目，都是体能和智慧的双重考验。相比之下，射击训练更需要身心合一的去体会、揣摩。第一堂射击理论课上，我知道了弹道、抛物线等原理。第一次持枪训练时，前方一百米距离是人体半身靶，班长卧姿趴下，将我们几名新兵招拢到他的身侧，边讲边示范：“枪托抵住肩窝，闭左眼睁右眼，三点一线的瞄准目标，击发时要屏住呼吸……”他还特别强调，100米距离上，定标尺“一”，瞄那打那；定标尺“三”，瞄准人体靶下部，击中目标时是正中心。然后，班长让我们各自瞄准体会，并不时地进行单个指导，还透露出“某某天”进行实弹射击的消息。于是，我们在充满激情地训练中，期盼着实弹射击，我们私下里称之为“过一把打枪的瘾”。

经过几次的训练，终于迎来了实弹射击的时刻。那天早饭后，全中队一百多名新兵集结在操场上，中队长宣布了实弹射击的命令。首先是清场，靶场附近的路口都安排人值勤，以防附近群众闯进靶场。同时，还吹哨、喊话，将周围仔细搜索一番，确认无人后才正式开始实弹射击演练。接着以班为单位走进靶场，其他班都列队在操场上等候。一个班射击结束退出后，另一个班再进场。我们班是最后一个进靶场的，每支枪后面都由一名班长负责，根据指挥员“卧姿装子弹”的口令，我在自己的枪位上卧倒趴下，双手据枪，这是支半自动步枪，五发子弹已进仓，扳机已上保险。我根据训练掌握的常识，轻轻地打开保险，拉开枪拴，将子弹上膛，三点一线地瞄准目标，当听到“射击”的口令时，我屏住呼吸，缓缓地扣动扳机，“叭、叭……”一口气将五发子弹打完。“射击完毕，验枪。”跟随着指挥员的号令，我验好枪并按规定将枪摆放在靶位上起立。这时，身旁的一位战友却带着哭腔喊道：“班长，我的枪坏了，打不出子弹。”“不可能的事，打靶前都仔细检查和校验过了。”指挥员上前抓起他的枪查看起来，“你保险不打开，当然射不出子弹了。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训练的？如果是战场，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将你活捉。”结果，我们走出了靶场，他留下补射。

第一次实弹射击，我中了四十八环，得了个优秀。那位战友补射后，仅仅中了三十二环，气得班长连声责骂：“平时和你讲要领，口口声声说知道了。上了正场子，连枪的保险都紧张得不知道打开了。我们班的脸都给你丢光了……”那位战友自知理屈，主动申领了一个星期的内务卫生。

三个月的新兵生活结束后，我们一百多名新兵都分到了各基层中队，开始正式履行士兵的职责。记得在授枪仪式上，我从中队长手上接过一支全自动步枪，庄严宣誓：人在枪在，枪就是我的生命。那一刻，生命得到了洗礼和升华，感到无比光荣和自豪。那一刻，我暗下决心，好好训练，勤奋工作，当一名合格的军人。立下基准的目标，训练场上，我则是格外的卖力和刻苦，训练成绩直线上窜。新兵中队时，我单、双杠训练只能完成到二练习，下中队不到一个月时间，已能在单、双杠上翻飞自如地完成至五练习，博得班长和老兵们的一致夸赞。

班长是个有四年兵龄的老兵，军事素质过硬，对班里的战士也严格要求，在中队组织的比武中，我们班是“常胜将军”，流动红旗难得会“流”走一次。每次悬挂“流动红旗”时，他都会爆出山东人特有的豪爽劲儿地笑声：“哈……我说的吧！只要不怕吃苦多流汗，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训练中谁怠慢了，他都要陪着练几次，而又是那么的不厌其烦。他是那么地执着，全班人谁也不好意思偷懒。所以，我们班是中队里的名副其实的训练标兵班。那次，中队组织全能大比武，单、双杠、木马、五公里负重越野、战术等课目完成后，我们班以微弱的优势暂居第一名，五班紧随其后。最后是射击项目，班长拍了拍我们每一人的肩，说道：“好好打，打灭五班的威风，胜利属于我们的。”射击结束后，我们全班人围聚在一起，等着欢庆胜利。射击成绩出来了，我们班八个人，七个人得了优秀，一个人跑靶两发，不及格，而这个人偏偏就是班长。结果，我们以微弱差距将冠军拱手相让，看到五班战友兴高采烈地模样，大家都向班长瞟去白眼，他自知理亏，低垂着头，脸涨得通红，第一次品尝了失意的滋味。晚上的班务会上，班长作了自我检讨，总结原因有三：一是思想麻痹。认为自己是稳操胜券，犯了轻敌的兵家大忌；二是平时态度不端正。认为自己是老兵，训练场上只对大家提出严要求，自己松懈，导致军事素质下降；三是临阵怯场。射击时，心里想着拿第一，导致紧张，动作走形，在全中队一百多名战友摘取了倒数第一名的成绩。班长最后痛心疾首地蹦出两个字：丢人。班长的检讨诚恳深刻，打动了全班战友的心，在一声热烈地掌声中，失败的阴霾一扫而过。第二天，我们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训练场上，迎接下一轮挑战。不久，我因工作调动离开了中队，离开了那群朝夕相处的战友，并且再也没有回到训练场上去。不过，班长在复员前，带领全班战友参加支队组织的军事比武，拿了个第一名。那次，我在现场采访遇到了班长，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说：“祝贺！”他说：“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全班战友团结一致，正常发挥而已。”那次比武，班长的发挥尤为出色，射击的十发子弹全中目标，个人摘取了射击、单杠、战术三项桂冠。班长是带着“三等功”的荣誉荣归故里的，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名至实归吧。

复员回到家乡后，我被编入了预备役部队。记得第一次参加县人武部组织的民兵实弹射击，随着射击的口令，我沉着、冷静，瞄准、击发，做到一气呵成。在别人刚射出一、两发子弹的时候，我枪里的五发子弹已一泻而出。见状，旁边的指挥员戏谑道：“不知跑掉几发呢？”我胸有成竹地应道：“优秀是没问题的。”很快，射击成绩报出来，我五发子弹中了两个十环、三个九环，引得一旁未当过兵的民兵连声赞叹：“到底是当过兵的，枪法就是准。”“那是当然的了，当过兵的人和没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我自豪地说道。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返回时，我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打靶归来》歌，一旁会唱的民兵都跟随着哼唱起来，不会唱的，也有节奏地打起拍来应和，充满着豪迈的激情。
[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11-7-29 16:3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