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听雨
这是20多年前的一个仲夏夜。
山野里虫鸣起伏而松
听雨,亦如听洞箫,是一种高雅的听觉艺术之享受,偶尔会给人带来几丝淡淡的忧伤。在一处独具灵气的苍茫山野里听雨,又会如何?
这是20多年前的一个仲夏夜。
山野里虫鸣起伏而松风阵阵,更有漫山漫谷的花香草香随风而来,似有不来浸透人骨髓甚或灵魂,就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远近山林里,时闻山泉之叮咚宿鸟之梦呓。而夜雨又潇潇不止,犹如一群惊起的小蜂鸟,咻咻而来又咻咻而去,雨势就这般地强一阵弱一阵。
妻和我在一顶白色的帐篷里,聆听只有这等山野才独有的风和雨、泉和松的混合交响。
此刻,我们的心既虔诚又有些虚无。为何如此,又料理不出所以然来。反正觉得,果真有上帝存在的话,那么现在离他己经很近,似乎可以和他坦然地对话了。
在半小时之前,大家还围着几堆熊熊篝火且歌且舞,也特邀灵山诸峰前来加入我们的舞列。而作家黄宗英名篇《小木屋》的主人翁徐凤翔教授,又是今晚晚会的主持人。当然,那顶小木屋就在近侧,在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灵山一弯新月宛若一把木梳,高高悬在小木屋上空,餐风宿露的徐凤翔教授随时可以用它来梳理她风雨中的白发。
她新近才从西藏班师来到京郊灵山安营扎寨。灵山被誉为北京的珠穆朗玛,是因为它的地理面貌和生态环境,与西藏高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自从徐教授来到这里,竖起“北京灵山生态研究所”的牌子后,就有不少产自西藏的动植物,纷纷来此落户。身为生态学家的徐凤翔教授悉心照料它们。
此次成行,还得感激国家环保总局和它下属的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召集人高桦女士是一位在环境文学领地热心躬耕的先行者。
当晚会行至尾声时,恰有山雨越岭而来。这遽然而至的山雨,也给我们带来了另一样惊喜,那就是这次的灵山听雨。
“夜雨是上苍安魂的木鱼 滴滴敲在如今人类有形无魂的空壳上
灵山肃穆着苍茫下去 是横卧的哲人 不再说教 帐顶雨声 渐远渐近 雨中的山鸟 衔走我潮湿的激情
花香多情随山雨而来 而雾下 云松 似聆又睡 跳跃的小松鼠 挑逗我久闭的诗情
哎 是谁的慨叹 犹如裂帛 惊破这一山的寂静 幸福时难道还有如此灼肤的凄楚吗 这半雨半霰的灵山中。”
有幸在微雨霏霏中肃然听雨,而且又是在灵山这等佳境之中,这不能不说是一次人生的造化。在这里,不但你的灵魂得到了净化和慰藉,而且更有深层的哲理启迪你的人生之门。这犹如一块瑕疵之玉石经过了花露的打湿而大增其光泽一样,令人清明而舒担。
所谓上帝,其实就是博大的大自然吧。我们的祖先,无论他们是从森林中走出来的,还是从海水中爬出来的,反正这大自然是我们唯一的母胎,地球是我们唯一的摇篮。
人类,惟有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安分而辛劳地生活才是幸福的、宁谧的、夜无梦魇的。除此,别无选择。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对那些顺此规律奋然起来卫护大自然,献身环保伟大事业,献身生态研究的卫士徐凤翔、黄宗英、高桦们萌生敬仰之情。
我也相信,在今晚的雨韵中不眠的不啻是我们,一定还有徐凤翔教授。雨水绵绵,在浸润花木之心,更浸润她那一颗慈母之心。她一定听到了屋外试验田里植物的幼子们向她发出的喃喃低语,她当然既高兴又慈祥。
今晚,雨中的蝙蝠也十分活跃,它们有意无意地来撞击我们的帐篷,是在表达怎样的身体语言,不得而知。起码说明,今晚醒着的也不啻是徐教授和我们这些人。
天微明,烟起云散。走出帐篷外,只见小松鼠在枝叶间窜来窜去,它们在偷吃所剩不多的松子。我们不由得笑了起来。它们蹲在枝上掰开松子贪吃的动作,是十分可爱又十分诗意的。是属于那一种极微妙的舞蹈动作。这些可爱的小精灵。
月已向西,峰头之雾柔柔亦曼曼地在波动,溢满雨气和草木香的山野,谧静犹如仙境。
举目望山,苍硕的灵山玉洁的小木屋以及有一株披一身雨露的岩之松,正好在一条视线上映入我的视野。假如有丹青手在此,此情此景一定被录人画面,可惜我不是。
现在,雨是停了,但细碎如落珠的那般雨滴声,仍在心灵的底片上轻扬不去。
不能不告诉你的是,今夜在灵山,在雨中,我实实在在地听到了大自然对人类的嘱托以及祝福。
我愿将此留赠给独立的小木屋和醒着的徐凤翔教授。但愿灵山之灵,永远保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