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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车在岁月中奔驰

2020-09-24叙事散文吕永红
车在岁月中奔驰早晨起床,老爹照例在后院墙角处洒一泡长尿,习惯地看看天。瓦蓝的天,鱼鳞般的云朵,又一个热天,正好晒苞谷(玉米棒子)。围墙旮旯一棵垂暮的榆树上站着一只“喳喳”叫的喜鹊,老爹猫腰捡起土块扔去,嘴里兀自唠叨:“聒噪啥哩,泼烦地,那些

      车在岁月中奔驰

  早晨起床,老爹照例在后院墙角处洒一泡长尿,习惯地看看天。瓦蓝的天,鱼鳞般的云朵,又一个热天,正好晒苞谷(玉米棒子)。围墙旮旯一棵垂暮的榆树上站着一只“喳喳”叫的喜鹊,老爹猫腰捡起土块扔去,嘴里兀自唠叨:“聒噪啥哩,泼烦地,那些贼打鬼(儿子)都闯天下去了,留下两个倒霉鬼守着四个墙角一方方天……”
  话未说完,就听有人雨点儿似的敲门。老爹一瘸一拐拉开大门。嗬,门上停着一辆银灰色小车,贼亮气派。一群人围着车子围着大哥叽叽咕咕。一会儿就见宝球风风火火跑来,往车镜上挂一条被面,然后点响一挂鞭炮。随后鞭炮声响了个把小时。大哥买来一只羯羊,十几扎啤酒 ,吩咐表情疑惑的母亲去煮肉。手抓羊肉就啤酒,大伙儿吃得热血沸腾,都夸大哥有本事,都计划着自己的未来。我看到老爹擦着手和脸,眼睛里浸着幸福的泪花,那神情一定是想起了从前。   我家与车的渊源,从马车开始。父亲是车把式,常牵着一匹枣红骟马,到停大车的地方,左手牵马掉向,右手扛起辕条,将一套行头全部拴好。最好系好马肚带,上紧嚼子驱车上路。秋天是个快乐的季节,父亲赶着大车拉麦子、拉豆子和谷子,当时提倡颗粒归仓寸草归场,所以每个车户身边都有一个拾麦穗、谷穗、豆角的手脚麻利的妇女。我有幸坐过几次大车,那感觉真叫颠簸,雀儿似的被颠来覆去,恨道路漫长。尘土随风舞,隐隐又甸甸。待小山似的一车麦子装好,便拔绳紧绳,最后拴牢。捡拾的妇女留下。父亲吆喝着马往场院的方向快赶。遇到路平处,父亲也会吼几句乡野小调,或激越高昂,或低徊幽怨,都唱得像模像样。

  马车的作用不止拉田,父亲还用他全副武装的马车把二婶、三婶拉到了家里,还娶回了豁子和烂头的婆姨,那时只吃一顿肉面条子,抽几颗大前门烟,不为别的,就图个在人面前光鲜能耐,父亲每每此时便像个指挥沙场的将军,常把两片厚厚的嘴唇咂巴得山响。车轮里注进了幸福的因子。

  包产到户的时候,生产队的几辆木轱辘大车都被村民瓜分了。连笨重的车毂、坚硬的车辐、宽阔的车厢都被刀砍斧劈,随着炉膛里一阵青烟腾起,马车彻底结束了自己的使命,沉淀为一丝并不深刻的回忆。

  那时候,一到秋收,我就到七十里外的姑妈家借驴车,直到后来姑爹吐语不快面带厌恶才罢手。父亲去山丹马场搞了四个半月副业,挣回一点钱,托工作的大爹在县城供销社买了一副杂木车排,我家总算有了自己的车。真是福偏双至,舅爷又送我家一头半大的毛驴,好歹聚齐了一车一驴,全家都很高兴。

  日子像踩着车轮一样飞速驶向宽展的大道。家里有了点积蓄,父亲盘算着要置办一辆马车。依旧是杂木辕条和衬板,只三天工夫就好了。父亲用牛皮箍住辕条,一防裂口,一防磨马肚子。还把买来的车轱辘的轴接长。一辆牢壮的马车就算做成。好车配好马,父亲和大哥去洪水驴马市场上买回一匹枣红马。马车比驴车装得多,跑得稳,跑得快。父亲逢人便说:一文钱一文货,票老爷花到哪里,哪里好。   有马车的日子里,父亲精神旺,嗓门高,仿佛自己成了新社会的财主,吆喝一匹枣红马像使唤着无数的僮仆。各家的日子如四野的苞米拔节,有声有色。父亲老说这是天年好,其实,父亲的“天年好”不仅指风调雨顺,也指国家的政策真正起到了补民、养民、惠民、强民的作用。庄户人的春天真正来了,科学的春天真正来了。

  我考上大学那年,父亲拿出积蓄,又向亲友借了一部分资金,到张掖开回来一辆“常州牌”手扶拖拉机。拉粪,拉田,碾场,耕地,样样快捷。马车和马及牛因而退出了生活的舞台。又三年,父亲说碾场和运麦子仅一辆车,安卸实在不便,就又买了一辆手扶,“手扶一响,粮食归仓”,方便极了,省去了人与牲畜无边的辛劳。那时候,手扶像鸡狗一样,家家都有。后来,一体化联合耕种机,大型联合收割机的出现彻底免去了手扶拉田、碾场的苦役 。农忙时节,地上全是机器,全然不见牛羊。

  工作第四年,我买了一辆摩托车,它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时一个冬日的中午,太阳镍币似的挂在冥空。路有点泥泞,骑在摩托车上能感觉到明显的摇颤。我必须到一个村子办别人托付的事。车驶近一条小河,河沿上还有积雪,有雪水像蛇一样向四处蔓延。我想放慢车速,可不小心握紧了油门,“忽”地一声,车滑倒了,我则飞向了河心,脑子里很清晰,知道今天凶多吉少。阿弥陀佛!我落在了厚厚的一滩沙子上,尽管两手撑着,肚子还是重重摔在沙上,我瞬间有了接受皮烂肠断滋味的准备。眼睛睁着,心里明白没死。用手撑起,腰间用力,可就是爬不起来。我知道,奔驰的车子要用心驾驭,稍有马虎它便车翻人损。

  日子,依旧在车轮中飞驰。

  调到县城工作,学校离家很远,我买了一辆电动摩托车,轻巧好用。而这时,好多老师都有了私家车,这多少让我有些艳羡。

  哥在祁连山中开了一个煤矿,挣回了三百万元。供他的三个孩子上大学。没想到又买回一辆本田车。

  门外,鞭炮声还在依稀响着,空气里弥漫着肉香、酒香与火药歆味。妈妈开始收拾饭桌,擦洗餐具,最后尽力挺挺腰,向四周看看。依旧是华丽的顶棚,宽阔的液晶电视,锃亮的真皮沙发,气派的美菱冰箱。

  日子在车轮中飞驰,车轮里注满了人们的希望和心愿。有人开玩笑:“四个轮子地上跑的,你都有了,刘老板你能不能弄架两个轮子天上飞的让我们开开眼?”哥坚定地说:“行,只要党的富民政策不变,只要有地方跑,我一定尽力。”大伙都不禁鼓掌喝彩。

  日子还将在岁月中奔跑,日子也将在岁月中常新。车轮还将在岁月中奔驰。
[ 本帖最后由 吕永红 于 2011-7-21 12: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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