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竹爷

不是老汉倚老卖老，在家里早当上了爷爷。可是所在小区，能让街坊孩子公认你是爷爷，走到哪里，都能乐于开口叫一声“空竹爷”却非容易，亦非一日之功。

为什么抖空竹能当上“空竹爷”呢？说来话长。退休后，为了健康，我在东五环买了一处有二层楼的小院，呼吸新鲜空气，享受阳光。随之而来的是，身子却越来越发福，肚子也日见隆起。数年前，在杭州结识了美术理论家杨成寅先生，杨老长我十多岁，不瘦不胖，体态适中，四肢灵动。我向他请教养身之道，他劝我多运动，不妨抖抖空竹。抖空竹可以减肥？他笑着从屋里取出一只空竹，我一看是两头有菱的双菱，不由得笑道：小时候我也玩过。我随他走到楼下，在过道上试着抖了两下，他在一旁说：“不错，能抖得起来。回家每天抖上一小时，一年半载，就能将肚子抖下去。既活动了四肢，又练了腿劲， 一举两得。”

取到了抖空竹可以健身减肥的真经，回京后就琢磨怎么着手。事有凑巧，听说小区东边有个公园，每天有几个人在一起玩空竹，于是漫步走去看看。几位五六十岁的村民自在逍遥地抖着空竹，玩着各种花式，有绕身跨腿，有腾空穿越，有空中平步，有海底捞月……看得我眼花缭乱，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一位光头师傅问我：老爷子也来玩一把？说着把手中的绳杆递给我，我接过绳杆试着抖了两下，谁知北方人玩的是单菱，而我只会玩双菱。双菱两头容易保持平衡，单菱容易轻重失衡，起手较难，起了好几次也没有抖起来。我问可否教我？他用头冲南一仰，找李师傅去学。我向南一看，一位中等个儿、身材均称的中年师傅正在教练几位新手。我向他们走去，与他打了一声招呼。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问了问住处，对我言道，每天早晨可来这里玩。说着说着，拉近了距离，原来他与我同住一个小区，向他学也方便，李师傅就成了我学抖空竹的引路人。

万事开头难，确是经验之谈，抖空竹的起手，看似容易成时难，光是将空竹抖起身，整整花了我三个清晨。头是开了，接着要解决技巧，有道是熟能生巧，我的水平却始终停留在熟练阶段，除了天性愚笨外，也与不求进取有关。我学抖空竹，目的是保健减肥。当李师傅把我引进门后，我只是走出自家小院，在小区内自南向北，由东向西，周而复始，一早一晚自练。

我是小区内唯一坚持抖空竹的老汉，空竹声起，一声高来一声低，由远而近，园内无论老幼妇孺，听得空竹声响，就知道老汉又练上了。其中最爱听、最爱看的就是学龄前的孩童。 孩童看我抖空竹，最幼者不足周岁，姥姥推着小车， 他双目直视，用手比画，伊伊呀呀。二三岁的孩童，已能摇摇摆摆行步，胆大者趋步近前观看；更大胆者，能俯身拾取落地的空竹，双手递我叫道；爷爷，给。真是芳邻二三童，己及四五龄，空竹抖过门，爷爷叫不赢。园内有一幼儿班，清晨列队做早操，路上相逢，则全队弯腰掬躬，齐声叫道：爷爷早。傍晚相遇则叫爷爷好。有好学的幼童，摸着空竹道：“我也想抖，爷爷。”每逢此时，我则抚着他的脑袋言道：“好孩子，快快长，长大了，爷爷教。”我这辈子从未教过书，未敢为人师，可是竟敢当着孩子说出了要教抖空竹的豪言壮语，岂不快哉？

有人会问，减肥效果如何？实话相告，依然故我。年前见了杨老，他奇怪地看着我的肚子道∶看来抖得不够，尚须继续努力。我则笑道∶种瓜得豆，我拣了个“空竹爷”称号，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