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坛的怀念

北京地坛公园美景如画。 刘宪国摄（人民视觉）

站在车流如梭的北京街头，冬日的暖阳正将金灿灿的光芒洒在建筑物、街道和行人身上，沐浴在这片阳光里，我心中有了明亮的暖意。在路人的指点下，我终于看到马路对面不远处，那座雕梁画栋的门楼和耀目的朱红色门壁上的牌子，是了，正是地坛公园。

我对地坛的向往缘于史铁生的散文《我与地坛》，虽已读过多遍，但百读不厌。我不知自己是被地坛的幽静安详所吸引，还是被史铁生泛着灵性光辉的文字所感染，早已决定要找机会去拜访地坛，拜访史铁生，虽斯人已去，空留苑囿，可我想在那园子里，多少会找到些故人的踪迹吧。

“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这是《我与地坛》中的句子。迎面是一股幽静而清冽的纯朴气息。那些高大林立的古柏是这园子最忠诚的守护者，几百年来，它们护佑着一座座红墙金瓦的殿堂，荫庇着脚下的每一棵草、每一块砖，使这园子饱经岁月风霜而没有废弃，也保留了这样一个宁静的所在。双腿残废后的史铁生找不到去路，只能摇了轮椅到这儿来，这里的蜂、蚁、虫、草都是他的伙伴，这里的暮鸦雨燕在为他吟唱，他可以坐着或躺着，读书或者思考，地坛的每一棵树下、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车轮印。他在这里思考着生与死，也思考着怎样活着。地坛里的四时流转与日月辉光安抚着这颗孤寂而痛苦的灵魂，他决定活下去试试，他要与命运搏一搏。

史铁生在幽静的地坛里边读书、边思考、边写作，他用笔去找寻人生之路，一步步登上了文学的殿堂，并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活得旷达乐观，从容之至。

走在园中，我一直在追随着那辆轮椅和轮椅上的思想者的印迹，他走过哪里我跟到哪里。我的手抚过古柏和草叶，他曾在这里停留。我看到阳光将园墙斜切下的阴影，他曾在那里沉思默想。这园子曾是他的另一个家，是他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他在这里度过了狂躁而绝望的青年时光，也在这里积聚起中年的深厚思想，他熟悉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也熟悉他。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他与地坛融为了一体。

我登上方泽坛的青石台阶，这里是明清两朝帝王祭祀“皇地祇”神的坛台，史铁生因无法登临只能从各个角度张望它，我想我应替他去拜谒祭坛。站在坛台上，青铜方鼎凝重默立，天空辽阔，四野空旷，微风朗日，如沐慈悲。我忽然感受到一种灵魂的坦荡，一种信念的力量。是的，即使一个人的双腿无法涉足，思想却可以凌驾于高台之上。史铁生虽然坐在轮椅上，却比很多站立的人灵魂更高，身影更长。他对生活深沉的爱，对人生真谛的探寻，像正午的阳光照亮了许多人幽暗的心灵角落，给予他人极大的精神馈赠，他的思想至今仍引领人们去探索生命的价值和终极意义。

我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步下祭坛，心里一个声音说，史铁生已永远地离开了地坛，可是我知道，他也永远地留在了地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