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皮球猫

此猫名曰“馒头”，但它还有好多个名字：王英俊、王阿咪、周旺财、王如花……总之，一猫兼多职，充当各种角色，扮演多重身份，而毫无怨言。因为，于它而言，名字就如同空气一般，任你怎么唤，它都爱答不理，除非饿了。

馋、懒，是猫之本性。馒头到我家快5年了，从当年捡来只有手掌大小，到如今肥硕，跑起来浑身乱颤，曾经也经历了多次极瘦阶段，甚至我每次都担心它一定会把自己饿死。但生命就是这样，春风吹又生，何况猫有九条命，它之顽强也让人咂舌。

刚养猫时，有回出差久了，馒头被寄养到我母亲家一段时间。等接回家时，它一改往日活泼样，恹恹的，吃得极少。一周时间都处于半绝食状态，躺在阳台沙发上，见我回来，也懒得动一下，一副看破红尘，了无牵挂的病态样，与之前一见我回家就扑过来喵喵叫的样子大不相同。它的大便也越来越少，走路开始打晃。我上网查了说可能是肝病，可能是肾病，各种紧张难过。抱着它去看了两三趟医生，抽血化验，检查清洗，都说没事，回去吧。

“它都一周不好好吃东西了，瘦得一把骨头……”

“那就考虑换个猫粮，不行买点营养膏、冻鹌鹑……”

原来，它是闹情绪，一是换了环境有些应激反应，二是馋了，要吃点好的食物。于是，开开心心抱着回家，一连买了三四种猫粮、零食，试着看喜欢吃哪种。渐渐，它的嘴越发刁了，身量苗条，气质高冷，并没有成为传说中“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倒炕。”

养一只猫和养一个孩子，有些时候是一样的。孩子会一天天成长，终于有一天会上学、上班、独立生活。而猫需要陪伴，无论是小小一只，还是大大一坨，都会赖在家里，出没于卧室、客厅、阳台和一切能达到且温暖的地方。很多时候，给它买的猫窝，不过是个临时宾馆，以它自由散漫的性格，应该唱着“喇叭拉姑”，四处流浪更适合。可惜，我不敢放它出去，怕再也回不来。

我家馒头喜欢晒太阳，窗台、阳台沙发最爱，到雨雪天气，一冷它就拼着命扒拉着要钻被窝。否则，就整个房间乱窜，关门是万万不行的，它会用爪子挠门，发出尖锐的声响。为了睡个好觉，为了家庭和谐，只好委曲求全，好言好语，哄着进被窝去睡。那副得理不饶人，牛哄哄的架势，真是让人又气又好笑。

“你养了人家，就要好生待它。”爱人的理论常常让我偃旗息鼓，一次次认怂。

比如掉毛这件事，每每抱怨时，恨不得赶出去了事。嘴上说着，心里却舍不得。絮叨几句，爱人还是那句“是猫就会掉毛，养它就要接纳它，馋、懒、掉毛、铲屎、洗澡……”是啊，养它已变成了一份责任，包含着诸多谅解的宽容和爱。

馒头不吃肉，不吃鸡蛋，不吃鱼虾，不吃营养膏和罐头……总之，除了猫粮，偶尔吃奶片，喝一点羊奶。就是猫粮也需要不停换，家里陆陆续续剩下一堆猫粮，可它就浅尝辄止，勉强不饿死。有段时期，连肋骨都能摸见，只能再买，档次越来越高，价格越来越贵。可人家并不领情，不爱吃的照样不给面子。

到后来，买猫粮都有了心理负担，不知买回来吃不吃，买到一款馒头爱吃的猫粮，还颇有些成就感，看到能吃到盘底朝天而无比开心，也不用为剩下猫粮倒掉而心疼。

不久，新的烦恼如期而至——猫的分量沉甸甸的，有种好多天没抱孩子，突然抱上的不适应。如此短的时间，它怎么从一个飞腾跳跃的凌厉猫，变成一个肚子圆滚滚的胖墩儿？莫非是皮球！

吃饱喝足，晒太阳，是馒头的幸福生活。没有风雨奔波之劳苦，没有蜚短流长之烦恼，伸伸懒腰，上蹿下跳，任时光一点点消磨，真是岁月静好的典范。

我有时很羡慕它，可以我行我素地活，野性难驯地作，它并非以温柔虏获芳心，也不是以凌厉行走江湖，甚至不是以勤劳获得幸福。它有时甜美，有时无赖，有时聪慧，有时忧郁……一只猫，不靠才华，不靠本领，不靠诡计，单单靠自己本身，就可以所向披靡，令人爱恋得无怨无悔，是多么不易的事。

这个世界，不乏被驯化的、惯常讨好和摇尾乞怜的。而人性之光芒，不该是自由阳光，舒展率真的吗？做自己，像馒头的样子，瘦可特立独行，胖可神气活现，不仰人鼻息，不笑人褴褛，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