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

　　　　　　　　　　　　　　　桂花飘香
　　　　　　　　　　　　　　　　梅林

　　（我最小的那个姨妹，听说我常写一些东西，就逗我说怎么不把她也写一下啊。我说：“那好啊，写不好你莫怪啊。”这才有了下面的文字。） 中秋节那天，学校放假。想到有被子要洗，我起了个大早。刚打开房门，就听见有人叫我。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凤妹。她拿着一束桂花，径直走进房里，找了个瓶子插上。翠绿的叶子中间，开着一簇簇黄花。米粒样的花，却香气浓郁，氤氲开来，满口满鼻都是。她时常带花来，我置身其中，生活都是香的呢。

　　昨天离校时，她对我说：“你还没去过我家里呢，明天我来接你啊。”她家离学校有七八里路，这么早就赶来了。我有些难为情地说：“还是不去了吧，被子等着要洗呢。”她说：“这还不简单，让我带回去洗。”说完就把被子拢起来，装进了袋子里。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得骑着她的自行车，带着她出了校门。

　　山路十八弯，转来转去，还是没到。我有些性急，就问：“还没到吗？”她说：“快了，快了。”转了两个弯，看见几户人家，我问：“这里就是吗？”她还是说：“快了，快！”走不完的山路啊。可是，正当我这样想时，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香味。一棵粗壮的桂花树，长在村口的斜坡上，枝叶铺展开来，笼着坡边的人家、坡下的山路。细碎的花粒，就像繁星一样，撒在枝叶间。我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就像喝了陈年老酒一样，五脏六肺都醉透了。

　　我把两脚叉在地上，久久地立在树下。在凤妹的提醒下，才收起两脚，又骑上了车子。放慢了节奏，倒不急着赶路了，像是被桂香牵住了。又转了两个弯，凤妹对我说：“到了到了。”我说：“这就到了？”这回倒觉着，到得太快了。

　　凤妹的父亲在村部里，听说孩子的老师来了，提前结束了正开着的会，匆忙赶回家来。屋里的几个叔伯，也被喊来了。正午的饭桌上，我被当成了贵客，受到隆重的接待。她的姐姐也是老师，就坐在我的旁边，也站起来陪我喝。我开始有些不自在，但喝着喝着就放开了。凤妹的母亲则不住地叫我吃菜，还把肉夹了许多放在我碗里。

　　不知喝了多少酒，醉得跟烂泥一样。酒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天昏地转的，但就着橘黄的台灯光，还是能辩出，周围有板壁、书柜和书桌。我睡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被单是浆洗过的，闻着还有香味。我悄悄地起身，坐到书桌前，看到玻璃台板下，压着不少相片，其中就有凤妹与她姐姐的。后来才听说，有人给凤妹的姐姐介绍了个对象，还是个大学生呢。她却给姐姐吹耳边风，说她的老师怎么怎么好，还把大学生的相片从台板下移走了。我很快明白了，我睡在谁的房里了。我满心的惭愧，怎么就喝多了呢？但更多的是，被凤妹的家人，深深地感动着。又躺到床上，我再也没有睡着，看着窗外的圆月，想了许多。清早起来，站在屋前，看着青山，还有山下的人家。那种浓郁的花香，从心底升起。

　　回学校去的路上，我问凤妹：“你妈妈老说‘呷niu’，哪里有‘niu’啊？”她笑着说：“我妈妈夹到碗里了，你不都吃了吗？”我恍然大悟，原来‘niu’就是肉啊。要不是听她说，我还一直蒙里鼓里呢。才到山里个把月，常被这里的方言难住。凤妹家里常有四方来客，她又那么聪明，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包括说普通话，这是许多山里孩子所不能比的。有了她这个“翻译”，我渐渐成了山里通。我也学着说山里话：“你妈妈烧的‘niu’真香啊。”这么说着，又来到了那棵桂花树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去不再觉得路长了，一路骑得很轻松。到了学校，凤妹来到我的房里。她亮出浆洗好的被子，对我说：“这是我姐姐的功劳，你可不要谢我啊。”说完对我狡黠地笑了。转过身去，她为我铺好被子，将每个角都捋直了，还用手在中间掸掸。又从包里拿出两个大瓷缸，放到了我的碗橱里。刚到山里时，凤妹知道我吃不惯这里的辣菜，就让妈妈多烧了些菜带来，怕我不吃，就把肉塞在我的饭下面，称之为埋地雷。每周都是两大瓷缸，她自己吃得却不多。临走时，她又为桂花换了水。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沉浸在无边的香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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