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架锅山
这些果子,带着露水,带着土香,踩着节气的拍子,把大自然酿造的酸酸甜甜,带到了烟火人间,沁入人们的心田。
公路旁的这个小小村庄,是远近闻……
车过架锅山,公路两边,是一溜儿水果摊。
这些果子,带着露水,带着土香,踩着节气的拍子,把大自然酿造的酸酸甜甜,带到了烟火人间,沁入人们的心田。
公路旁的这个小小村庄,是远近闻名的水果基地,近年来,悄然升级成一个以赏桃花、摘桃李为主打项目的田园观光之地。一到阳春三月,桃花杏花李花闹哄哄地开,开成了一片花的海洋,引得山外的人们呼朋引伴,纷至沓来。
我与架锅山的缘分,却无关花果田园。这小小的山村,是我的重生之地。
几年前的一个元旦,迎着新年的阳光,我开车路过架锅山,却在这儿遭遇一场意外。一辆大货车将我的车追尾,在撞断一根电线杆后,我的车侧翻,悬在坎边。
从昏迷中醒来后,我听见了一个男人在呼喊:“快快快,搬石头来,找绳子来,把车子固定住,赶快救人!”
不一会儿,呼喊声又起,是很多声音,好像都在说着如何救人……
这声音让困境中的我精神一振。我挣扎着,用额头撞击车门,发出求救的声音。
救护车到时,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已经把我扶上了公路。村里的医生给我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有人还给我的身上裹上一条毯子……
春暖花开时节,已经出院的我,揣着几包香烟,拎着几瓶酒,来到这小山村,寻访救命的恩人。一位大哥说,那天雾大人多,七手八脚的,他也没插上手。一位大爷说:“咱村子在大路边,人来人往的,谁遇见了这种情况都会搭把手,哪还说什么恩不恩的,难不成咱还能见死不救?”他继续挥挥手说:“男的都天南海北的在外面打工,女的都在果园里忙活,你呀,也忙你自己的去吧。”
那以后,我换了一份工作。每一个早晨和黄昏,我驱车往返于山区小镇和滨江小城。当车过架锅山时,我常常停下来,驻足,站立,久久张望。远处,是小桥流水人家,安静得如一幅恬淡悠远的水墨画;近处,公路边是弯腰劳作的农民,怎么看都像是我的亲人。不知道他们当中,哪一个搬过石头,哪一个拿过绳子,哪一个给我盖的毯子……
在这样的眺望中,眼睛便会无端湿润。危难之中,帮助我的,是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如今再想寻着他们道个谢,虽然近在眼前,却又似乎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既然无法报答,那就多买点儿水果吧。
车过架锅山,四季之景变换,小摊的色彩也跟着变换。每每瞅着路边又摆了新果子,我便停车下来,买上一点儿,给家人和朋友也捎上一点儿。
架锅山的人善良,和气,爱笑。小摊主也大气,你买不买,都客客气气的。一下车,十几张笑脸都绽放着。我买的不多,也不还价,今天买这个摊,明天买那个摊,挨个儿买一遍,买完第一遍,再买第二遍。
久而久之,也都熟了脸。对我,除了姓名不知道,他们似乎什么都知道。知道我是山里人,种过田,教过书,在城里工作,上下班天天路过架锅山。
一位年轻的母亲听说我教过书,便带着娃来找我,要我就在路边给娃解解疑难问题。看看太阳还没落山,我便在小摊前给小女孩圈了些句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初冬时节,路边常常有挥手的乡亲。只要不是雾天,只要不赶时间,只要有人挥手,我一般都要捎带一程。
那天时间有点紧,车过架锅山,水果摊边的几个人一齐挥手。我一看,居中的是一位大娘,人都急得哆哆嗦嗦。一位搀着大娘的大嫂说:“她老伴晕倒了,估计是脑梗。可是班车要个把小时才到呢。您可以救个急吗?”我说:“人呢?快点上来,这就往医院去!”
到了医院,下车时,大娘递给我一百元钱,我说:“不要钱,架锅山的人救过我的命……”
又是春暖花开时节,我陪着朋友来到这个小山村观光。本想只看看风景,没想到又遇见了那位大娘。
她苍老了许多,弓着背,颤巍巍挪着脚。我躬身跟她打招呼,问她:“大爷还好吧?”
她眯缝着眼打量我,突然咧嘴一笑,叫了一声“好人”。接着,摸出一个小包,层层打开,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我说:“欠您一个情……”
那一刻,我的泪水控制不住涌了上来……
车过架锅山,春华秋实,演绎着四季的更替、乡村的物语、大地的深情。
这个时候,我会减了油门,张望两边风景,或者干脆下车,一个人,静一静。
我走走停停,只是想把这一路的风景和人,把这方水土的美好与温情,一一收纳,珍藏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