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国朋友聊文学里的春节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开宗祠,扫上房,安排年酒,接收货单,《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写宁、荣两府……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开宗祠,扫上房,安排年酒,接收货单,《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写宁、荣两府操办年事的情形,和王安石《元日》诗中新桃换旧符,爆竹除旧岁一样令人印象深刻。千百年来,春节像一根可以越时空的丝线,将古今中外的中华儿女紧密地打成了一个中国结。
春节也是一个和亲朋师友互送祝福的重要节日。在和国内外师友闲聊互拜早年的过程中,我不由好奇——外国人如何了解中国春节?会不会通过文学作品呢?
适逢英国剑桥大学读文学博士的师妹施冰冰发来信息,便说到我的想法。我们推想,包括汉学家在内,大概不会有太多外国人能注意到文学作品里的春节,遂决定通过我们各自认识的外国朋友进行一个简单的调查。
法国汉学家白乐桑(Jo?l Bellassen)说,外国汉学家可能会通过文学作品或电影了解春节,普通外国人主要还是通过当地媒体如电视台、报纸等了解。在巴黎,每年春节期间的游行、放鞭炮、挂灯笼等活动,给外国朋友留下直观感受。他的观点和另外两位青年汉学家大体一致。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的罗流沙(Alexey Rodionov)认为,春节是外国人最了解的中国节日,但很少通过文学去了解。他在一篇文章里谈到,俄罗斯举行的中国文化节很多,春节是规模最大、人流量最大的。比如在俄罗斯18所孔子学院和5所孔子课堂的文化活动中,“过中国年”都是重点。瑞士苏黎世大学的杨爽(Justyna Jaguscik)也认为,一般读者不太会通过文学了解春节,而更多是通过报纸或网络读到中国春运等信息。想想也很正常,如果让中国读者谈外国文学里的重大节日,恐怕也说不出什么。
有趣的是,也有受访者反复提到了两部令他们印象深刻的作品,分别是鲁迅的《祝福》和曹雪芹的《红楼梦》。麻省理工学院助理教授张仲思(Tristan Brown)曾在四川大学交换学习期间,在广元的朋友家过春节,专业背景和亲身经历显然让他对春节有更多细腻的感受。他提到了古典诗词和《红楼梦》中的春节,最喜欢的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认为该词准确抓取了节日期间的欢乐场景,特别是最后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如照片般为我们定格了节日的美好体验。剑桥大学东亚系博士沈若昆(Nick Stember)表示,自己印象最深的是《祝福》。他说,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快乐的故事,但却给予了我们诸多思考。现在韩国圆光大学工作的李嘉英(Lee Gayoung)曾在北京师范大学获得硕士、博士学位,也在北京过过春节,她对《祝福》最后一段印象极深。“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联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罗流沙也提到了《祝福》,但他同时指出,许多中国文学因为没有俄语译本,所以从根本上限制了被普通读者看到的可能。我想《祝福》和《红楼梦》之所以被反复提及,和它们的译本多、经典性强密不可分。
这些热爱中国文学的外国友人也对春节和外国节日做出比较。罗流沙认为,春节类似俄罗斯人过的新年节,同样是全家团圆,吃喝玩乐,因此好理解、好接受。他认为俄罗斯人对春节文化的了解相对较浅,主要限于属相、鞭炮、红灯笼和饺子,很少人知道中国年画的存在,属相则非常受欢迎,大概与西方人习惯的星座有关。李嘉英则觉得春节与韩国的“旧正”都是农历新年,是民间最古老最隆重的传统节日。虽然中韩两国过春节的习俗各有特色,但韩国与中国对春节的传统观念非常相似。沈若昆则注意到节日装饰方面,圣诞节有圣诞树、圣诞灯、圣诞村等具有公共性的城市大道景观,春节有对联、福字、门神等,似乎更偏重于家庭。在西方,每年会有各种关于圣诞老人的电影,中国十二生肖或许也可以拍成电影,增加“年味”。
虽然外国朋友通过文学了解春节十分有限,但春节的节庆风俗、文化内涵却对他们有不小的吸引力。文学以外,大众文化发挥的作用恐怕更大。
世界各地的节日传统固然不同,但人们通过节日寻找幸福的道路始终是一致的。今夜,让我们共同拥抱一个崭新的辛丑年!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研究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