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谈牛

牛年到了，有个地方请我去谈文学作品中的牛，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牛郎织女，这个神话故事十分美丽，流传广泛，几乎是家喻户晓。打开百度，可以看到小学生们为此写的文章，他们文思活跃，有的突出牛郎的朴实勤劳，有的赞美织女不恋天宫、热爱人间生活，也有的批评王母娘娘专横跋扈，都写得不错。

不过，我注意的却是老黄牛，它辛劳了一辈子，在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诚恳地对牛郎说，把它的皮留下来，以后有用。果然，当王母娘娘带走织女时，牛郎急中生智，把牛皮往身上一披，他就飞起来了，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上织女了，如果不是王母娘娘摘下玉簮，划下一条银河，他就真的追上了。不知为什么，我记住了这张牛皮，老黄牛死了，最后一点东西，还能为牛郎们谋福祉。

其实我就是一个牛郎，那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我下乡到北大荒，没有少和牛打交道。夏天在草原上放牛，冬天赶牛车进山伐木，牛是我朝夕相处的伙伴。北大荒的夜空无限广阔，可以看到银河和群星。还有不少水泡子，水是浅绿色的。有时我异想天开，会不会有一头老黄牛悄悄告诉我，仙女们从天上飞下来，到哪一个湖里洗澡啊？当然，这是幻想。

我对牛够了解的了。冬天进山伐木，早晨冷得可怕，我曾经多次写到，在太阳出来前一刻，空气都冻成了白色纤维一样的结晶，感觉下巴都冻掉了，不存在了。牛也是知道冷的，它在圈里不肯出来，不肯驾辕进山，你只能用大鞭子抽它，它才勉强上路。但是，等装上木头，晚上往回走的时候，它们走得飞快，根本不用你吆喝，刷刷刷地在雪地上快跑，它认路，在哪里拐弯，在哪里直走，在哪里涉河，它记得清清楚楚，不用你指挥，那个有吃有喝的闪着灯火的牛圈在前面召唤着它。成语说，老马识途。我也放过马，但我觉得，老牛更识途。

我由衷地感叹，牛真是人的好朋友！我想，放过牛，和牛做过伙伴的朋友，都会有这样的感叹。神话故事中，老黄牛让牛郎把它的皮留下，是对人尽善尽忠。一点不错，牛活着时辛勤劳动，任劳任怨，离世了还要充当人们的食物，但有什么办法呢？人需要食物，需要蛋白质。我见过杀牛，看了很不好受。牛是会流泪的。看到牛流泪，我这个放过牛的人只能转身走开。

记起《西游记》中的牛魔王，虽然它也是一个妖怪，也和唐僧师徒取经作对，但它好像是唯一不打算吃唐僧肉的妖怪。所以读起来，有几分顽皮可爱，他们和孙悟空斗，也是饶有趣味，你变了脸骗他，夺走扇子，他又变了身子骗你，拿回扇子，变来变去，有点像游戏，似乎没有殊死搏斗的味道。最后的结局也可以，牛魔王没有给哪个菩萨收去，还在人间混，只是不再作恶。

今年的生肖是牛，牛是很有韧劲的，有时走了很长的雪路，以为它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却没有想到它们身子里还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所以，牛年有希望，以牛的韧劲来对待困难，我们一定会有一个牛气冲天的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