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元吉祥

初春最亲人的花要数水仙。种水仙看起来并非难事，一盆清水即可。然而要养得繁盛优美却不容易。为了防止水仙的叶子徒长，我采用的是老舍先生归纳的“低温晒太阳”法。白天只要有太阳，就把水仙盆放在室外的窗台上晒，入夜则将盆里的水倒干，放在温度较低的阳台地上。这功夫虽说有点繁碎，但水仙的回报也热烈，芬芳的花朵次第开放。这室内的春色让人陶然忘忧。自己动手养的花，和买来的不同，有一份端庄的情意在其中。

因为不宜聚集的缘故，取消了去台州玉环的计划，将一幅清代沈焕的《春元如意图》高仿画作为新年礼物寄给当地友人。这“岁朝图”照例描绘富有吉祥寓意的花果。轮廓简单的大花瓶里插着梅花、松枝和竹叶，下方的花盆里种的是山茶和水仙，果盘里摆满柿子、百合、佛手和香橼。虽是喜庆之作但设色极为清雅，物件繁多却不显得琐碎，因为一笔笔皆有章法。人到中年，岁月的基调最好是这般祥和淡远。友人隔日快递过来一箱食物，说是母亲自家晒的腊肉，已经帮我切成小块，吃的时候抓一把即可。鱼皮馄饨也是

老太太亲手包的，馅儿是猪腰肉加荸荠，可以蒸熟了蘸醋吃或者烧汤，撒一点芹菜，还有两条黄鱼干。一大瓶用菜籽油和上好的老姜炼制的菜油姜，唯恐途中运输打碎，暂存在她冰箱里。每次提起玉环，她总说是“小地方”，然而我渐渐发觉，越是小的所在，越有风味原始的好物和厚重的人情味。想到未曾谋面的老妇人，不厌其烦地为亲友制作精细美食，这温存的心思和古雅做派，实非大城市里动辄掏出手机叫外卖的粗人所能想象。

从熟识的诸暨姑娘那里买来的古树香榧，在乍暖还寒的午后佐茶十分相宜。既消解了单纯吃茶的单调，又不致喧宾夺主，茶点原该如此。福州的拷扁橄榄也是不错的选择。云片糕是颇有年味的老式点心，细心的店家用海藻糖代替白糖调低了甜度，入口果然云朵一般柔软轻薄。同一家店里，用枸杞、南瓜籽、花生、芝麻和核桃做的坚果酥香脆可口，完全可以当作私下里给自己的奖励。倘若心情好，还可以下厨炖一碗红豆汤，加一小瓣新会陈皮，末了再切一点年糕粒进去，年糕必须棱角分明才精神，煮得软塌塌就邋遢相了。不管有没有人上门拜年，点心总要准备齐整才像过年的样子。

牛年到了，转眼就到“种桃种李种春风”的时节了。耕耘好心里的那一亩田，就是大吉祥了。